宋墨玉没想到早上宋之衡带着一包猪肉脯走了, 晚上下学却带回来一叠订单。
“姐,陶溯说他想要五斤。沈非哥哥要半斤,云礼哥哥也要半斤……”宋之衡念着他在纸上记的名字说道。
宋墨玉拿着那张纸看了看, 嘿, 名字还挺多。书院里头但凡和宋之衡关系好,家里又不怎么差钱的学子, 或多或少都订了这猪肉脯。
宋墨玉放下纸:“你知道多少钱一斤吗你就订了出去?一斤猪肉可是只能做半斤猪肉脯,划不来的。”
宋之衡掐了掐手指:“我跟他们往高了报的,一斤猪肉脯五十文钱。”
宋墨玉竖起一个大拇指:“行。我做。”不愧是她弟, 怎么这么会蓝生意。
一斤猪肉脯成本大约在三十文钱, 利润就有二十文。这张单子上订了共有十斤的量, 随便一锅做了就能赚二钱银子,不做白不做。
……
福瑞大酒楼因百味饺掀起的一阵热潮很快就降了下去。
云鹤镇的有钱人虽多,却也不傻。他们尝过一两回后,因为不怎么合口味,都很少再点同样的。福瑞大酒楼却不气馁, 也没有一味地指望着这一口就没的大饺子, 跟着就上了新菜式。
一道名曰汤煨甲鱼,是把一整只甲鱼煮熟后去掉骨头, 再用鸡汤和酒一起熬煮,起锅时加入葱末、姜末还有水蓼叶。
一道名曰山鲜黄雀,三十只黄雀只取其胸脯上的那点肉先用甜酒煨熟,然后放到鸡汤里滚过一遍后连汤一块端上桌,只需加一点盐,噱头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这两道菜都是两钱银子一份, 贵得让人咋舌。无论是比手掌大两倍的甲鱼还是三十只黄雀做成一盘菜, 处理起来都很费功夫。吃的就是一个食材的难得。顿时就抓住了一干人的眼球。
“老霍。”看着酒楼的近日流水, 马游喜笑颜开的,连带着对霍德福和其他人的语气都好了不少,“以后就这么搞。我已经派人去了海市寻找各类珍惜海产。到时候我们酒楼的菜都是别的地方吃不着的,我看宋家好食还怎么跟我们争。”
霍德福“嗯”了一声没说话,酒楼有他的一份,多挣钱他自然是高兴的。
若说一个月前,有人对马游说那间茶肆将易主,开一间足以撼动他们酒楼地位的饭馆,马游会觉得那人缺心眼。
但是宋家好食崛起之快,如今已经超乎了马游的想象。
马游早先就认定了宋墨玉背后的人来历不简单。而匡英州他们去宋家好食吃饭而不来福瑞大酒楼这点,更加深了马游的猜想。他才不信位高如匡英州会真的为了一个普通的饭馆小掌柜,得罪盘踞宝陵县多年的副手县丞,给足了宋家好食体面。唯一的可能就是,宋墨玉背后的势力可能就是匡英州。
如果只是匡英州的话,马游并不怕。
县令匡英州和主簿邵仲平是大半年前同时来宝陵县赴任的。他们的调令一过来,两人的生平家世就已经被宝陵的商户们查了个门清。匡英州家里三代务农,他中举后进京赶考,几年未中,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中了进士,却娶了一个员外的女儿为妻。此番调任宝陵,匡家人都留在原籍还未跟过来。
至于这邵仲平,似乎是省城中寻常人家出身的。虽说省城中有邵姓的大家族,可马游打听过,那族中可没有一个叫邵仲平的小辈。据说邵仲平和匡英州是在玉京城中结识的,两人志趣相投,机缘巧合下又同赴宝陵,感情甚笃。
这两人加一块都没什么好忌惮的,天高皇帝远,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怕就是怕不止一个匡英州啊。
马游站在大开的窗户边,望着宋家好食那边升起的炊烟暗想。宋家好食最近做了什么热干面,他让人去打听过,一碗才三文钱,根本没什么赚头。马游还在想宋墨玉也就这么点本事,只能做点穷人才吃得起的饭食。就算他不玩阴的,宋墨玉也是断然比不过他们酒楼的。
这一望他却又望出不同来。
“那是什么?”马游指了指几个人一块抬着的东西,那东西用一块布盖着,看不到里面,但是从形状上看着是一张挺沉的桌子。要不然也不至于需要六个人一块抬了。这六个人抬着这东西一路进了宋家好食饭馆侧开的门。
旁边的伙计探头看了看:“掌柜的,那是如意坊的几个伙计。其中一个是我表嫂的弟弟,要不要我去打听打听?”
“还不快去!”马游吼道。
伙计守在街上,见那些人送完东西出来后,立即上前去。片刻后伙计火急火燎地跑了回去。
“怎么样,那是干什么使的?”马游站起来迎了两步问道。
伙计比划了一下:“掌柜的,他说那就是一张大桌子,但是有很多洞,洞里放着好多锅。他说是宋掌柜找如意坊定做的,他们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大桌子,很多洞和锅。这个宋墨玉又搞什么鬼。
马游冥思苦想了一天都没想出来,直到第二天宋家好食的伙计站在门口敲了敲锣大喊:“今日新菜――麻辣烫!!!十八种菜,任挑任选!!!原汁原味,麻辣干拌,怎样都好吃!”
麻辣烫?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热干面还没新鲜几天呢,宋掌柜的小饭馆又出新鲜玩意了?
凡是宋家好食出品的,哪怕是新品,再贵也不会贵到哪里去,再心疼钱的人咬咬牙也花得起。而且这味道每回都是没得说,说一句物超所值也不为过。所以当路人听到伙计的喊声时,他本来只是凑巧路过,这腿也不由自主往宋家好食的店里头走去。
路人一进去就傻了眼。
只见一进饭馆就发现左边靠近厨房的地方正排着长龙。
队伍最前头热气熏腾缭绕散发着香气,排在最前头的三个人一人手里拿了一个木质的大汤盆,正在那大长桌前纠结。
大长桌上共有十八个格子,每个格子里有一口单独的锅,锅里盛满热气腾腾的汤水。每口锅里都放着不同的菜品,有荤有素,任你挑选。
长桌边的墙上标着价码,蔬菜全都是一文钱三串,豆腐类制品一文钱一串,荤菜两文钱一串,至于鸡腿、鸡翅膀这些,都是五文钱一串。要加主食的话,等会拿着木盆跟厨房的小姑娘说一声。米饭一文钱,米粉和热干面都是三文钱,是分开装还是直接跟麻辣烫拌在一块都要提前说。
最后纠结那人也不纠结了,他拿了六串蔬菜,一串豆腐结,一串五花肉和一串鸡爪,递给厨房里的唐惠惠时他又要了一份米饭。加一块满满一大盆总共才八文。
他直接让唐惠惠把米饭和这些菜拌到一块,加了不要钱的油泼辣子、香葱、花生米,满满一大盆端到桌上,随便一口都有菜有肉香气四溢,份量十足,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也有人不要主食,也不用拌在一块,直接就着签子把菜送进嘴里。在铁锅里烫熟的菜,这时候正是吃的最佳时机,每一口都包裹着锅底香浓的汤汁,热气盈盈。
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吃着,感受着一串又一串不同的味道。入口后无论多么疲惫的身躯,都被这味道牵引着,逐渐放松下来。
“麻辣烫,原来是这么个麻辣烫,哈哈哈,好吃。”有人吃完后一抹嘴笑了笑,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这麻辣烫越是趁热吃越畅快,麻得痛快,辣得够味,一下就填满了空虚的胃。
又有人接话:“还是这儿好,每次做的都是别地没见过的东西,我这么一大碗才五文钱,热乎乎的。”
还有人没找着位置,和不相熟的人自动拼了一桌。一张桌子上吃饭,相逢即是缘,哪怕以前不认识,现在便也是认识了,立即自动攀谈起来。
“我这个人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懒得很。跟我一般大年纪,每天做工从早做到晚。我不一样,我每天睡到晌午才起来,就做一个下午的活。不过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不一样。现在我天天早起,就为了来这里吃一顿。我爹还有工头都说见鬼了,怎么大早上就看到我。那我哪能不去,不多挣点钱,这么多好吃的我吃不着,急都急死了。”说话的是个穿着麻衣的少年,边呼噜呼噜往嘴里送菜,边和旁边的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