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三婶。”他猛地低下头,低声行礼。
陈懿宁笑了笑,虚扶了一把:“三少爷快起来吧,白薇,给三少爷上茶。”
徐怀睿起身坐定,又抿了一口白薇端上来的茶水,这才开了口。
“侄儿这次前来,是奉了祖母之命,来给您捎一句话的。”徐怀睿低垂着眉眼,再不敢去看陈懿宁:“今日一早,三叔带着六弟走了,说明日才能回来,嘱咐我用完了早膳再将这话说与老太太和您。”
“带了清哥儿?”陈懿宁听了也被吓了一跳:“带清哥儿作甚?可是课业出了什么事?”如今和徐怀清相关的,也就只剩下一个课业之事了,毕竟在陈懿宁眼中,如今的徐怀清,也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不管是徐家的这些纷杂还是朝政的纷争,都还离他远得很。
徐怀睿微微抿了抿唇,这个也是他的第一个念头,但是如今想着,却的确不大可能,若是真的是课业的问题,却也用不着如此小心谨慎,天还未亮就拉着徐怀清离开,更不用提徐则昱那张严肃的脸,怎么看都该是件大事。
“六弟这几日课业上都十分努力,先生也经常夸赞,并未出现什么问题。”徐怀睿并不说自己的猜测,而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陈懿宁听了忍不住蹙了蹙眉,既然不是课业问题,她却再也想不到别的问题了。
“好,我知道这事儿,也多劳你跑一趟。”陈懿宁压下心中疑惑不提,先打发了徐怀睿为先。
徐怀睿听出了送客之意,急忙站了起来行礼告辞。
“三婶客气了,一句话的事儿,不值一提,我也不打扰婶婶休息了,先退下了。”
陈懿宁与他客气了几句,又起身亲自将他送出了二门,这才回转。
徐怀睿出了青梧院,顺着青石小路往外面走,但是刚刚不过走了几步,却迎面碰见了徐媛,徐媛也看见了徐怀睿,脸上的神色也微微有些紧张,但是她还是立刻冷静了下来,急忙侧身行了一礼,低声道:“三哥。”
徐怀睿微微颔了颔首,就要离开,但是谁知他刚刚与徐媛擦身而过,徐媛却突然开了口:“三哥!”
徐怀睿顿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向徐媛,徐媛望着徐怀睿,神情微微有些凝滞,低声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啊?”
徐怀睿微微蹙眉:“没什么大事。”这种事情,在徐怀睿看来,大可不必告诉徐媛,在徐怀睿眼中,徐媛不过是个孩子,告诉她这些,不过是徒添麻烦。
徐媛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她心里清楚,若不是出了事,徐怀睿又怎会来陈懿宁这儿,再说了,看他那副严肃的样子,就知道绝对没有好事。
不过既然徐怀睿不说,徐媛也不好再问,只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低声道。
徐怀睿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徐媛看着他走了,这才转身进了青梧院,她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白薇出来,白薇看见她来,脸上便露出了惊喜之色,笑着迎了上来:“三小姐,太太刚刚还念着您,让我去请您呢,没想到您正好来了。”
一听这话,徐媛原本心中怀着的疑惑立刻放大,不过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笑着道:“真是巧了。”
她随着白薇进了正堂,一眼便看见陈懿宁满面沉重的坐在首位,看见她进来了,脸上的神情这才勉强和缓了一些,温声道:“媛姐儿来了,快坐。”
徐媛坐了下来,心中愈发忐忑,忍不住低声道:“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懿宁不同于徐怀睿,她知道徐媛的心性稳重,便也不再瞒她,担忧道:“这事儿我也不瞒你,你父亲一大早的将清哥儿带走了,说明日才回来,也没留一句话,真不知是去了哪儿。”
徐媛一听,心中猛地一跳,如今在整个徐家,徐怀清算是徐媛最最亲近的一个人了,徐怀清便是出一点事儿,在徐媛这儿也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这……这……”徐媛一时间有些没了主意,徐则昱是她的亲生父亲,说起来带着徐怀清出去,也不该这般担忧,但是这事情却是做的有些诡异,没留一句话便带了出去,总归让人心中存了疑虑。
看着徐媛有些慌了,陈懿宁急忙安慰:“你也莫要担忧,说不定是你父亲带清哥儿出去转转也不定,清哥儿这几日学习这般辛苦,我看着都觉得心疼,更莫说你父亲了。”
徐媛听了这话却只是苦笑了一声,这世上只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只怕是这世上要求最严格的父亲了,肯定不会因为这点事儿,就领着去散心的道理,更不必说这几日朝中的风声这般紧,就更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徐媛心中一团乱麻,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
第80章 娘舅
就在徐媛苦思的这会儿,陈懿宁心里的算盘却也打了起来,她前前后后将前世的那些事情都好生想了一遍,关于徐怀清,好似就一件几年之后高中之事,还有就是对自己的清算,除了这个,她几乎就没怎么关注过徐怀清,如今想着,却不由生出几分愧疚,徐怀清小小年纪便性格深沉,说不得,也是受了年幼时无人关照的苦处。
不过陈懿宁转瞬也压下了心底的悔意,如今到底重来一次,她必不能重复前一世的悲剧。
陈懿宁又将前世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琢磨了一遍,突然间却福至心灵,眉目微转。
徐媛正好看见了陈懿宁神情的变化,也再等不得礼节的事儿了,急忙道:“母亲可是想到了什么?”
陈懿宁抿了抿唇,不知到底该说不该说,不过看着徐媛那般着急的模样,陈懿宁却也不忍让她这般着急,只能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事儿我也不过是听过一个影儿,对与不对的,却不敢说。”
徐媛这时候哪顾忌的这个,急声道:“不管对与不对,您只管说便是,总比让我这般抓瞎的好。”
陈懿宁苦笑了一声,还是开了口:“媛姐儿,这事儿原本也不该是我来给你说,不过现在……”陈懿宁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几日我曾听底下人说,你外祖家里,好像进了京。”
陈懿宁说的这个外祖,自然不是陈家那个外祖,而是徐媛的亲娘吴氏的母家,江南吴氏也算是大族,当年吴氏的祖父和徐则昱的祖父同朝为臣,两人交情匪浅,后来便定了儿女亲家,但是后来徐家越来越红火,吴家却因为牵扯党争被罢官,也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到了吴氏这一代,除了吴氏嫁入徐家之外,她的几个兄弟,竟也没有一个顶用的。
而且还不仅文治武功无能,更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吴氏在的时候,常常接济家里,后来吴氏去了,这几个兄弟也曾跑来徐家闹了一场,后来还是徐则昱用钱和官威堵了回去,而这几个做舅舅的也是绝情,自那以后,便十来年都未曾联系过。
陈懿宁隐隐约约记得,上一世也是恰好在年前后的这段时间,吴氏的几个兄弟进了京,同时她也清楚,徐则昱对这几个舅兄的态度,如今这般遮遮掩掩的带着徐怀清出去,她当然想到了这一茬。
徐媛听了陈懿宁这个猜测之后,脸一下子白了。
人都说娘舅娘舅,没有了娘,见舅如见娘,但是这话在徐家却并不适用,当年吴氏死的时候,徐媛虽然还小,但是却也记事了,她那几个舅舅的嘴脸她也算是见识过一回了,再加上这十几年如同断亲一般的不见,她对舅家,早就失去了期盼。
如今突然从江南过来,徐媛心里想不到一点好的,只冒出了无数的坏事儿。
看着徐媛这样,陈懿宁也忍不住心里一软,她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这件事并不好看,吴氏的那几个兄弟过来,其实为的就是一样――钱!
吴家日益败落了,即使吴氏一家身为嫡支也不可避免的受了影响,她有三个兄弟,各个纨绔子弟做派,吃喝嫖赌不事生产,如此坐吃山空许多年,吴家便是金山也该搬空了,这些人没有本事,却心比天高,如今没了花销,自然要找人补贴,于是炙手可热的徐家就成了这些人眼里的大肥羊,即便是不远千里,也要过来吸血。
上一世徐则昱不愿家里人受这些人影响,便私下去见了人,想要打发这些人离开,但是这些人自来眼高手低,怎会看得起徐则昱给的那几个钱,于是便不依不饶的闹了起来,后来弄得满城风雨,陈懿宁的名声也跟着受了污蔑,弄得徐家好像薄待亲戚似得,徐媛和徐怀清更是处境尴尬。
想着这些事儿,陈懿宁也不由皱起了眉,这点事儿虽然算不上大事,但是名声这个东西,却也是有些价值的,总不能为了这些小人,让一家子跟着难受。
不过这话,却也不能这般直白的和徐媛说,陈懿宁只能稍稍沉吟了一下,这才道:“我这话也只是听人说的,并不准,只是今日你父亲带着清哥儿出去了,这才突然想起来,若是真的,清哥儿去一去倒也是人之常情,你莫要担心才是。”
徐媛听了陈懿宁的话,却依旧牙关紧闭脸色苍白,最后了,这才挤出来一句话:“您放心,我知道深浅。”
徐媛说着这话,心里却是泛着苦涩的,若是陈懿宁说的是真的,那么徐则昱这般神神秘秘的行事,就说明了必然没什么好事,如此一来,她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不知那些人又会借着她的名义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