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听到呵斥，竟也不恼，只是平静看向陈懿宁，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自嘲的笑了笑：“的确，这些因果都是我自己种下的，如今却也怪不得别人了，太太不必查了，这些钱财都是我挪用的，至于原因，只怪我不知天高地厚，爱慕二爷，因为妒恨太太和丁香，这才做出此等事体，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芍药这话一说，对面的邓氏倒是闪过一丝不满，原以为可以看到二房的好戏，但是没想到竟是一个丫头的妄念，她今日的盘算，算是落了空，神色也有些恹恹的。

陈懿宁心中松了口气，没想到芍药竟然这般轻易就承认了，自己之前所做的手段倒是也用不上了，不过她也没有废弃不用这些证据，而是对身后的丫鬟摆了摆手，让她们将盘子上遮盖的布都取了下来，这才道：“芍药，你虽然认了罪，但是我也要给大家一个交代，所以这些证据你也该看一看。”

她说完就对第一个人招了招手，那人捧了一个匣子走上前来，这东西正是昨晚老太太送过来的东西之一。

“这是放银票的匣子，因着此事兹事体大，所以二太太特意请了人打了这个匣子放银钱，而负责这件事的人便是你。”她神色复杂的看了芍药一眼，又对捧匣子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很快就打开了匣子，而那匣子虽然看着完好无缺，但是等那丫头不知道拨动了什么东西，匣子底层竟然开了一条缝，虽然只容两个指头进去，但是拿出两千两银票却是手到擒来。

在场之人一下子都愣住了，陈懿宁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许是她见识少，这般情形却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匣子她也命人检查过一遍，但是却从未发现这等手段。

“替你打造这匣子的铺子老板我已经着人去问了，他说你在那处统共打造了两个匣子，一个是给府里的，一个却说是给自家打的，还特意奉上了图纸，那图纸虽然被你收回去了，但是那老板却觉出了不对，所以特意抄录了一封。”说到这儿她又是一招手，另一个盘子上的布也被掀了起来。

“就是这个。”她拿起了那个盘子上的东西，对着芍药道：“其中机巧不必说明，正是与眼前的匣子一模一样，不必用钥匙便可以拿出银票，除了你，只怕没人有这个本事。”

周围人看到这儿都心中一惊，却是没想到，一个小小丫鬟，竟然有这般机巧的本事。

但是陈懿宁心中却无波动，这种东西，芍药这样的丫鬟必然是没法子弄到的，这背后必然有人鼓动支持，只是却不知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芍药此时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太太竟连这个都知道了，却是我行事不谨慎了。”

陈懿宁皱着眉看着芍药，其实她行事很谨慎，从头到尾一点首尾都让人抓不住，但是却偏偏在这个事情上，让人抓住了把柄，真是古怪，不过若是寻常人，其实也不会知道这匣子竟然有这样的机巧，但是只要是稍微有些老到经验的，便也能看出来这里面的问题，而芍药，正是恰恰在这一点上，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不过这话虽然明白，却也不好在这儿说出来，不然牵扯的东西可就多了，也不能让这些人都知道。

陈懿宁心下略微沉吟了片刻，终于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会向老太太回禀处置，此时先押在南院。”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其他人，沉声道：“丁香偷窃东西，打二十板子，革出府，一干家眷也都革出去，贬入城郊庄子做活。”

这个处置方式，却是陈懿宁和老太太早就商议好的。

底下的人面色各异，没牵连的人俱都松了口气，丁香也看着面色缓和了不少，这等处置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了，而芍药看着依旧面色不改，朝着刘氏磕了个头，便由着婆子将她拖了出去。

等着人都处置干净了，陈懿宁这才对着底下人道：“这几日也让大家忧心了，此事总算是处理干净了。”

邓氏心中觉得有些不过瘾，但是却也不好明说，只能点了点头：“三嫂处置的妥当，总算是没有冤枉好人，不过我如今正好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了，先退下了。”她起身就走，顺道也领走了她那两个丫鬟。

郑云心是个聪明人，早就察觉出今日事情里的不对，也不多言，也温言告辞离开。

等到这两人离开，屋里却只剩陈懿宁和刘氏两个主子了。

陈懿宁察觉出了刘氏面上不对劲，知道她必然是有话说的，所以当即便让周围的丫鬟仆妇都退下，刘氏也爽利，也挥退自己身边的丫鬟。

等到只剩她们两人，刘氏这才开了口：“弟妹，这次的事情让你为难了。”

陈懿宁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是却也不点破，只叹了口气：“却也是没想到，芍药竟然能做出这等事体。”

说起这个，刘氏却垂下了头，许久才道：“她能做出来这事儿，我却是一点都不惊讶的。”

陈懿宁面上微惊，但是却没有说话。

刘氏继续道：“当时我将她要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对二爷有意，但是她容色寻常，二爷根本不将她看在眼里，我自认爱惜她能力出众，这才将她要了过来，如今看来，却是我做错了。”

她说到最后，语气也有些发苦。

陈懿宁听着，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第310章 旧时

“二嫂可不能这么说，您也是一片好意，这只不过是芍药的些许妄念罢了，与您又有什么关系？”陈懿宁这话倒也是真心实意的，在她看来，刘氏在这件事情上根本没有做错一点，怪也只怪芍药心太大。

刘氏微微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苦笑，许久才道：“我知道你是为我说话，但是说起来这桩因果也是因我而起，芍药的母亲是家里积年的老仆了，芍药一开始是跟着她母亲在我院里支应，后来不知为何，却对二爷上了心，她母亲舍下老脸，在我跟前求了一回，我心下不顺，便没有应，但是还是将她放在了二爷书房里伺候，但是二爷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说到这儿刘氏面上越发苦了：“他自来喜欢漂亮的东西，芍药姿容不佳，自然是入不了他的眼，我当时看着芍药自苦，心里倒是有些触动，便又将她调回了我身边伺候，也宽慰了她几回，原本想着她当是放下了这桩过往，如今想起来却是我一厢情愿了。”

陈懿宁听着刘氏这番话，心里十分震惊，她没想到原来刘氏一直都是知道芍药对徐则翰的心思的，只是既然知道，为何还能将她当成心腹，既是知道，只怕这件事一开始，便被她摸透了底细。

这般想着，陈懿宁倒是对这回刘氏的奇怪举动有了解释，为何会将事情闹大，为何会执着找出犯事之人，许是她自己心里已经清楚到底是谁在自己背后捅了这一刀吧，只是到底不敢信，也不愿信。

多年的主仆情，今日却是真的走到头了。

“二嫂，这不怪你，怪只怪芍药自己走错了路。”

陈懿宁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刘氏这个人，虽然心思深沉些，但是在徐家却是一点理都挑不出来的，兢兢业业掌管后宅，对老太太也是孝顺有加，对徐则翰更不必提，衣食住行事事周全且不必提，便是徐则翰平日里犯浑通房小妾一大堆，她也从不说话，唯一一次动上手的，也就是那个明月了，但是这个也是因着她此事放在谁身上都忍不了的缘故。

但是即便是如此，有些事情还是太过伤人心，就算徐则翰平日里对她也算敬重，但是这件事上，却也的的确确伤害了她，不仅是背后捅刀的事儿，更是联合刘氏最信任的婢女做出此等事体，更是二次伤害。

陈懿宁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对刘氏倒是越发同情了。

而刘氏许是终于说出了自己这许多年压在心底的话，在这之后却是一言不发了，她枯坐了许久，终于起身离开。

看着刘氏离开，陈懿宁也起身朝着荣檀院而去了，今日的事情，到底是要给老太太一个交代的。

陈懿宁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便发现院里情绪十分紧张，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她心中略微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多想，直接进了正房。

她进去的时候，老太太并不在，是老太太身边的赵嬷嬷引着她坐下喝茶，低声道：“您且先安坐，老夫人如今正在里间，待会就出来。”

陈懿宁心下一动，光说在里间，也不说在干什么，结合今日老太太要做的事情，陈懿宁也差不多猜出来了。

只怕今日场面许是有些不好看了。

陈懿宁坐了没多久，茶都未饮完，老太太便从里间走了出来。

陈懿宁偷眼看了一眼，果见老太太眼圈有些泛红，她心下明白，看起来刚刚老太太只怕是真的在里间净面洗漱，之前当是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