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素心里冷哼了一声,她倒也想看看他在她家门外等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模样干练,面色黧黑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电梯口,他朝简庭涛先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朝心素瞥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工具,开始开锁。
心素大骇,连忙隔着门叫道:“喂――这是我家,你……你……你想干什么?”
那个中年男子只是又瞥了她一眼,眼里似乎还带着十分的不赞同,然后,一声不吭地,继续开锁。
简庭涛先生如旁观者一般,负手而立,悠闲自得地站着。
以那个中年男子娴熟的手艺,门不一会儿就开了,几乎是同一时间,简庭涛先生的半个身子就进来了,并迅速地,递给那个男子一张大钞。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接过去,并未道谢,而是冲着心素不甚友好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动不动一跟老公生气就把他关在门外,”然后,往电梯方向走,似是咕哝了一句,“怎么脾气跟我老婆一样大,现在的女人……”
心素先是被他的那句话气得有些头昏,待到她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已经径自走到室内的那个身影时,更是气得怒火上扬。
因为简庭涛先生已经俨然如狮王巡视领地一般,极其迅捷地打开了她那两室一厅的所有房门,一间一间地仔细搜索着,紧接着,又降尊纾贵地,返回客厅,坐到了她那个小小的仙人掌形状的休闲沙发上,还十分自如地,伸长双腿,然后,打量着她桌上的两菜一汤的简单饭菜。
再然后,似是有些不赞同地,瞥了她一眼。
心素冷眼旁观着,直至眼看着简庭涛先生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安心要客随主便,因此,她也就按捺下心中的恼怒和不耐烦,当他是透明,继续回到桌旁,目不斜视地,同样安心地,吃着自己尚未吃完的饭菜。
简庭涛先生也不开口,低头想着什么,一时间,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僵持着。
直至心素将碗筷拿去厨房冲洗干净,将桌面收拾好,再给自己泡了杯三年前业已成为她继母的萧珊阿姨前一阵子送来的上等花茶,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地,轻啜了一口后,简庭涛才终于抬起头,轻轻开口:“心素――”
关心素眉头微蹙,随即舒展,算了,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对她而言,半分损失也无。
见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简庭涛挑了挑眉,看向她,语气平和:“心素,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妈一直都是很疼你的,她六十大寿,你……”
心素微微蹙眉,兼有些头痛。
因为,这六个月来,简庭涛先生似乎安心就不想让她这个主动求去的下堂妇清净耳根,幽灵般无处不在地,籍简氏公司与她所任职的邱氏公司之间的往来业务,折磨她这个小小财务部掌门人的耳朵和神经,以至于公司那位惧于贾月铭女士余威而十分不敢得罪她这个简氏家族弃妇,但更是不敢得罪那位大权在握的简总裁庭涛先生的邱总,很是为难般,夹在中间,天天慨叹做人难,难做人。
而且,N市并不大,如果籍着此次贾月铭女士的寿筵,再跟简家,或是简庭涛先生扯上任何关系,而为外人指指点点,她当初又何必走得那么干脆?
伤也罢,痛也罢,就当是尘封在过往的脚印,又何须去踩?
更何况,她还远没有谢玲玲女士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过人涵养。
因此,关心素以自己一贯的逻辑,言简意赅地:“邱总在下班前,已经跟我说过了,明天,我会跟邱总夫妇一起去。”其他的,就免了吧,她当不起,相信坐在她面对的这位面色已经渐渐下沉的简先生,同样当不起。
简庭涛脸色越来越沉,他盯住了心素,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眼神中,有一小簇火焰在隐隐跳跃,他静默了片刻,冷冷地:“关心素,当初婚是你提出要离的,我成全了你,但你别忘了,当初我答应签字离婚,也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我再婚前,若是我有需要,你还必须陪同我出席一些必不可少的场合。”
他观察着心素脸上细微的变化,随后微微一笑:“如果你忘了,我可以让王大律师将协议副本传真一份给你。”
本来,彼时坐在王大律师办公室里的他,已经失去理智,只是随口提出这个妾身未明的不合理要求,他当时,根本没想到向来极其不喜出席应酬的心素会同意。
他下意识地,期待着心素的拒绝。
但是,在那种非常场合,想必也是有些晕头了,心素当时居然想都未仔细想,随口就答应了。她甚至不屑于仔细去看那份协议,签完名后,正眼也不看他,直接潇洒离去。
于是,他现在就祭出了这个已在脑海中盘桓了数日的最后一招杀手锏。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心素电话里的漠然,一看到心素平静的神色,他的心底,就突如其来的,涌上一阵强烈的恼怒,还有干涩。
关心素想跟他撇清关系?
对不起,休想!
心素微微一怔,然后,也冷笑一声:“何必如此舍近求远呢,你身边就有更适合的。”
他的红颜知己,从祖上传下来已有数代交情的简氏企业公关部经理叶青岚小姐。
叶小姐才貌双全,家世良好,更兼对简庭涛先生一直一往情深,痴心不改,即便在他使君有妇之时,亦是如此,在大约两年半前如愿以偿地拿到硕士学位后,伊人一刻也不愿在美国多呆,不惜以美国南加州大学大众传媒管理硕士的辉煌学历,不顾家人反对,加入简氏公司,屈就于一个小小公关部。
叶青岚小姐仿佛就是为简庭涛先生量身定做的,拾遗补缺的那根肋骨。
所以,她这个明显尺寸不合的零部件,一早就应该淘汰出局。
所以,她走得很干脆。
一听此言,简庭涛即刻抬起头来看她。
心素很惊讶地看到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那一瞬间,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他的眼神,有愤怒,有冷峻,似乎还有着,一瞬即逝的,淡淡的伤楚。
仅仅是片刻,简庭涛就镇定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关心素,记清楚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还有,总有一天,你会为你固执到无可救药的愚蠢,而付出应有的代价!另外,”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你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关心素小姐,你十年来从不离身的那根项链的小吊坠里,刻的是什么!”
说完,他走了出去,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岁月的痕迹
在简庭涛一连串的狂热举动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正如简庭涛同学事先所预料到的那样,关心素同学依然好大一棵树般,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她照上她的课,照跑她的图书馆,完全对周围的学生包括一些年轻教师的好奇眼神和窃窃私语恍若未闻。
且对于自己无意中极有可能成为N大地下流传的十大校园新闻中新晋增补事件中的女主角这一新的身份,似是毫无认知。
但是,即便应邀成为剧中人的路人甲乙们都纷纷意欲弃庙堂之高而求江湖之远去了,简庭涛同学仍然毫不气馁。
他就是喜欢她这样的个性。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对从十岁开始即跟在贾月铭女士后面旁听各种会议,出席各种谈判场所的简庭涛同学来说,关心素同学,是THE BIGGEST DEAL IN HIS LIFE,并且,是THE ONLY ONE。
于是,他双管齐下,日记照样声情并茂地日日写日日贴,此外,紧迫盯人战术,虽然老套了一些,但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由此可见,一个缠字诀,这一凝聚了无数前人智慧结晶的举措,在现今科技发展一日千里的社会,仍具相当的威力。
要知道,简庭涛同学可是从十岁开始,就在贾月铭女士精心栽培下,开始熟读诸葛亮兵法、孙子兵法、唐太宗李卫公问对、鬼谷子、百战奇略等等等等兵法书籍的杰出英才,就连修身养性的曾国藩家书,他亦是看了不下十遍。
有道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念了那么多年的兵书,再加上目睹过那么多次火花四溅的谈判现场,这种基本技巧,还难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