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假期,自立与我带小娣去了加利福尼亚阿纳海姆的迪斯尼乐园,自立一直抱着她,看顽皮可爱的米老鼠,唐老鸭,高菲狗以及漂亮的白雪公主,七个小矮人。小娣刚满两岁,虽年纪还小,但也玩的开心,咯咯的笑,喜欢像个男孩一样骑在父亲的肩上,不住的叫,爸爸,快看!妈妈,快来!发音还不太清晰。我跟在自立身后,替小娣带着东西,别人看来,我们是幸福家庭,和蔼的爸爸,温柔的妈妈,带着可爱的安琪儿。
W发来短信:Ann,祝你们在迪斯尼度过快乐的一天!
我心中顿觉酸楚。
节后,W陪我去医院拿体捡结果,一连串的专业术语加上奇怪符号,我们都不懂,只得听医生讲解。医生说话声音不大,W听不太清楚,着急的凑过耳朵,我示意他到一旁休息,我一会听完再慢慢告诉他。他只好乘乘待到一旁去。
结果出乎我们的医疗。医生叫我作进一步检查,我的表情由惊诧变为平静,心中免不了慌张,却不觉得恐惧。我很奇怪自己的反应。
回去的路上,我将方才那位医生的谈话简要的告诉W,我们说话需要非常大声,他才听的清楚,所以我尽量简短。W听后,脸上神色由惊异变为悲伤,继而沮丧,我没有想到平日里高大挺拔,拥有坚实肩膀的W,居然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W送我回家。白天请了看护照顾小娣。我们一进门,小娣摇摇晃晃的跑出来叫mamma,伸出两只小胳膊要我抱。我抱起她,仔细打量,小孩子的眉眼还没长开,但已能隐约看出像父亲的模样,小小可爱脸蛋惹人怜爱,心里一下子难过起来,仿佛跌入万丈深渊,突然漆黑一片。鼻子一酸,红了眼眶。W见我这样,忙从我怀中将小娣抱起过去,带她去沙发上摆弄玩具。
晚上,自立回来,“子璇,你脸色不好。”
我将下午去医院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他将我揽入宽大的怀抱,轻轻拂过我的发丝,很温柔的,我的脸贴在他那宽阔的胸膛,紧紧抱住他的坚实的臂膀,哽咽着,不知说什么好。自立说陪我去复查。
过了些日子,复查的结果出来,不出先前所料。算是有了一些心理准备,这一回,我们的反应都没有那么大。袁自立一个礼拜都没有与洛约会,洛打电话来家中,问我近况,我想他应是已经知道此事。
我遵照医生嘱咐去医院登记建档,进入未知的等待,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只有一个。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是慢粒的发现很早,进程缓慢,还有较为充裕的时间治疗。我和毓辰通电话,她听后尤其伤心,经过念生的事情后毓辰的心理变得脆弱。我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国内的父亲母亲,毕竟是一件大事,自立拗不过我,商量的结果是,如果能够在这边解决问题,先不告诉他们。
我开始服药,症状得到控制,只偶尔出现很轻很轻的不适,除去脸色苍白,偶尔发黄之外,完全没有异样。自立工作繁忙,W不再带我去约克酒吧,常常过来和我一起陪小娣玩耍。
再次去医院的时候,我们才发现错了。医生建议我们立即联系亲人,希望在亲属中找到合适配型。
回到家中,自立与我紧紧拥抱,良久没有说话。他觉得对不起我,因为洛,因为他不能给我幸福婚姻,我心中也充满愧疚,因为他许诺我做一个合格父亲,全心全意爱护小娣。我们都是那样不幸,又那样幸福的凑在一起。
我将此事告诉父母亲。他们的心痛和悲伤不是言语可以表达的,悄悄藏于心中,母亲只说他们会赶紧去医院检验,并且帮我联系相关机构寻找合适的配型。父亲安慰我不要害怕,一切有他们。
我准备回国,自立想陪我一起回去,我不同意。自立是很好的人,我们之间,亏欠太多,已经算不清楚,我不希望耽误他太多时间。他已极少在洛那里留宿。我们一直分房睡,他常常在深夜起身,来我的房间探查情况,见我睡得安心才放心回房。我睡得很浅,轻轻的脚步声足以使我清醒过来,但我不知如何面对他,只好装作熟睡的样子。
毓辰时常在清晨打电话给我,关心近况。她已是乔的妻子,连乔也和我通话。有一次,毓辰提起肖,小小心心的问我,要不要告诉肖。我连忙制止她,匆匆挂掉电话。心中的酸楚难以言表。
我并未幸运的在家人中找到合适配型。母亲倒是从库里寻找志愿者,初筛合格。叫我速速回国作进一步检查。我们都明白,这种病症,即使找到合适陪型,成功率也不见得高。
我开始办理回国手续,自立打算晚一些时间带小娣过来。W希望陪我一起回去,无奈临近北京奥运,不知为何签证没有通过,大失所望。
我即将回到阔别三年的家乡,一连好几天思绪万千,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有些害怕,我尚不肯定对从前的事情是否已经释怀。我更害怕,一不小心遇见肖,不知如何面对。山城并不大,我们的圈子更不大。
番外三 旅途
我乘坐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班机,从旧金山机场出发,熬过漫漫旅途,我们将在下午抵达首都国际机场。飞机沿着美国西海岸向北飞去,一路风景壮丽,还可以看到远处的高山和大湖。
这是第二次经历夜间飞行。
邻坐是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太太,刚上飞机时看上去有些紧张。她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姑娘,你也回国探亲?”
“嗯,探望父母。”我对她微笑,总不能说,回去治病吧。
“最怕飞长途了,上不沾天,下不着地,还那么久,心里一点不踏实。”老人家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我和老太太拉起家常。她是到美国给儿子媳妇带孙子的,孙子大了,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回来看看,我们又絮絮谈起去美国的经历。
我的第一次长途飞机得追溯到三年前。
袁自立与我注册后,便着手办理我的出国手续,一刻都不耽误。自立休满假期后回美国,没有来得及在家过春节。节后几天,我一直感觉不舒服,恶心乏力,还是母亲经验多,职业嗅觉灵敏,带我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我怀孕了。自立知道这个消息后激动得睡不着觉,袁家上下更是喜气洋洋,袁父袁母高兴地合不拢嘴。我们只想尽快跑完程序,早些团聚,父亲也托人帮忙催办手续。
栀子花爬满山坡的季节,我顺利拿到签证,即将离开祖国家乡,去到一个遥远的国度,心里万分不舍。那里没有父亲母亲,没有好朋友毓辰,也没有公公婆婆。。。。。。总之,我将和自立相偎相依,我只有他一个人。妊娠反应已经消失,腹部微微凸起,我的身体孕育着一个小小生命。几次做梦,自立站在前方,在金色晨曦中想我招手。心中时常觉得温暖。
我踏上北京飞往旧金山的飞机,在一万英尺的高空拥抱阿拉斯加壮丽的冰川。
新的生命,新的生活在等我。
空嫂送来饮料,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途中遇到小股气流,飞机略微颠簸,老太太有些不适,絮絮叨叨和我讲着话。几番颠簸之后,我不但没有清醒,倒是更加磕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直服用药物的缘故。开始还恩恩呀呀应着老太太的话,后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只剩下很小的嗡嗡声,再后来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像是年少时候和毓辰一起在影院看电影,只是台上的主角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演员齐齐换成真实生活中的人物。自立,W,小娣,洛,统统上场。
开始一幕便是圣何塞的医院里,婴儿清脆的啼哭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我生下一个小婴儿。袁自立站在病室门口傻呵呵的笑着,激动得手舞足蹈地对我说,“子璇,真不敢相信,我做父亲了!”
医生将出生信息表交到我的手中,说是个女婴,健康,体重十三点六磅,血型O型。我惊呆,自立和我都是A型血。想去看单子上的字母,但在梦里面怎么也看不清楚。
梦境恍恍惚惚的闪过,只看见很多的人影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婴儿的啼哭声忽大哗小,时而哇哇大哭,而是安安静静躺在摇篮里微笑。洛和自立在灯光幽暗的酒吧里喝酒,开车郊游,我和W在YAHOO上面聊天,在约克酒吧碰面,我们在车里拥抱,疯狂的接吻。。。。。。许许多多情景一闪而过,想要看的真切一些,又总觉得像蒙着一层雾一般,怎么擦也不清晰,直到那一幕----
小小婴儿已长至七十五公分,安静的蜷在摇篮中,粉嫩粉嫩的脸蛋,小手,小脚丫藏在薄毯底下,婴孩可有甜蜜梦乡?自立轻轻的从房间推出,带上门。我正做在梳妆台前描眉。
“子璇,我们好好谈谈。”
我对着镜子看,镜中人素齿朱唇,双目澄澈。“谈什么?”
“夫妻之间,是否应该坦诚相待?”他问我。
我侧过身去看他,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自他口中讲出。“说的对。”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他的口气并不激烈,可见并不想挑起战争。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打开天窗的时辰到了,不过我仍然竭力保持平静,“自立,什么事?”
“不,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和W来玩。”他有些语无伦次。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十分惊讶,“什么意思?”
他朝我走近了些,拉过一张高背椅子在我身边坐下,握住我的手说,“我的事,你知道。”
我望着他说不出话来,心里咚咚跳得厉害。半饷,我点点头。
“我知道你早已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