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近来朝中多事,父皇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我为国事操劳本也是应当的,只是……家里也不舒心。自从上次出了王文嫣那事,阿婉就强颜欢笑。她表面上十分大度,忙着准备聘礼,操办典礼之事,其实我知道她闷闷不乐。这几日更是吃不下、睡不着,脸色特别差。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你想带云编修出去逛逛、吃点什么、买点什么都可以。若你不想纳妾,也没有人会逼你。而我……除了提议让云编修进宫来陪她聊聊天,便再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她在这深宫大院之中,连个聊天的小姐妹都没有,着实辛苦。”
太子妃陶氏小名唤作阿婉,从小就和赵正泽定了娃娃亲。若非赵家登了皇位,他们现在应该就在盘龙镇上,过着清静富足的小日子。
韩凛能理解太子的苦楚,可事实上没有如果,眼下已然这般,必须往前走。
“殿下,不要再想儿时的事了。北狄杀入常山时,咱们都是侥幸活命。若非赵家保住了这大好河山,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万事开头难嘛,总要适应一阵子的。既为人上人,自然也要尝苦中苦。”
练武场十分宽大,太子妃和云慕卿坐在抱厦中听不清两个男人在说什么,但是能看出他们在聊天,只见韩凛说了什么之后,太子就笑了,点了下头,开始动嘴说话。
陶氏远远的望着他们,眼中满是羡慕:“卿卿,你看他们感情多好。还有常世子,他们三个从小就关系好,直到现在三人还时常在一起。互相之间可以说跟别人不能说的话,不必费心的斟酌字句,也不必考虑对方存了坏的心思,这样的至交不多呀。在常山县城的时候,我也有两个好姐妹,可惜……北狄入常山的时候,她们都去了。”
云慕卿点点头:“是啊,我的几个好姐妹也都没了。我和安安姐姐侥幸活了下来,我摔到了山坡底下,受伤走不动,一个人在那趴了一宿,不敢哭也不能动,差点就死掉了。”
陶氏转过头来,看着她温婉一笑:“咱们别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越说心里越难受,说点高兴的吧。韩世子对你的情意,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呀?”
云慕卿小脸一红:“他……他说明年二月,我大伯娘是去年冬月过世的。我想为她守孝一年,所以表哥说我们腊月定亲,明年二月成亲。”
陶氏浅笑,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羡慕:“韩世子对你真好!卿卿,以韩家目前的地位和韩世子的能力、人品。自去年八月进京之后,想嫁他的姑娘数不清。可他一直不肯相亲,我原来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你进京之后,我才听殿下说。这些年他一直在等你,甚至不肯做官,去年八月新帝登基,就想给他官职,却被他婉拒了。他秋天出去一次,冬天又出去一次,据说是一次北上、一次南下,都出去了很久的日子。当时他只说是游山玩水,后来殿下说他其实是去找你。今年春天的时候,殿下想让他进兵部,他原本还不肯的,说还没玩够,可那天你就来了,他就再不想出门了,开始去兵部认认真真的当差。”
云慕卿有些惊讶:“竟还有这事,表哥从没跟我提起过。”
“韩世子呀,殿下说他是个心性坚定的人,嘴上并不肯说很多漂亮话,心里却执着的很。将来你们成了亲,他必定是不肯纳妾的。卿卿,你这一辈子是注定幸福无忧的。”
云慕卿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说道:“太子殿下对娘娘也很好呀,他知道您爱看书,以前每次到县城都要在我家书坊挑两本书,给您带过去。”
太子妃苦笑,目光看向远方:“是啊,以前的日子简单,但是快乐。如今富贵无极,每日山珍海味,我却吃不出什么味道。”
云慕卿仔细瞧了瞧陶氏脸色,的确是过于苍白了些,人也十分困顿的模样,桌上的茶点她一点都没碰。
“娘娘,吃一块这个饼吧。我刚吃了一块,味道很清香的,是新鲜桂花做的鲜花饼,过了这个季节可就吃不到了。”瞧着太子妃的模样,云慕卿有些心疼,就用公箸夹了一块桂花饼,放在太子妃面前的青玉碟子里。
“你别叫我娘娘了,还像以前一样叫我陶姐姐吧,这偌大的京城之中,我能找到的也只有你这样一个故人。”
桂花饼做的十分精巧,太子妃虽是不饿,见云慕卿说好吃,也有了尝一尝的念头,捏起来咬了一口,果然甜而不腻,香味清淡,忽然有了食欲,她把一块饼全部吃了下去。
抱厦之中并没有旁人,太子妃已经打发宫女太监都到外面守着,只想清清静静的聊聊天。
云慕卿赶忙提起茶壶,为太子妃倒了一杯甜果茶,陶氏接过来,刚喝下一口,就觉得十分甜腻,有些反胃。她捂着嘴干呕了一下,却没吐出来。
可是只这一下就把云慕卿吓坏了:“娘娘,您怎么了?没事吧?要不……叫太医来瞧瞧吧!”
陶氏右手捂着嘴,左手连连摆手。
云慕卿吓的脸色都变了,根本站不住脚:“不行啊娘娘,万一您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办?陶姐姐,我求您了,陶姐姐,快传太医吧。”
“不用……每次太医来,旁人都以为……可是……呜……”
太子妃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反胃,云慕卿焦急地跑出抱厦,大声喊起来:“殿下,表哥,你们快过来吧。”
韩凛诧异地转头一瞧,马上把弓扔给旁边的小太监,大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太子妃娘娘吃了一个桂花饼,突然就不舒服了,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饼我也吃了,可我没事。”
她一边说着,赵正泽也走到了近前,云慕卿便朝着太子说道:“殿下,您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娘娘脸色确实不太好,吃了东西又反胃,还是让太医瞧瞧才放心啊。”
赵正泽没有怀疑云慕卿的话,马上吩咐太监去请太医,随即大步进门,正瞧见陶氏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胃,十分难受的模样。
“这饼是哪来的?”赵正泽首先想到的是有人下毒,马上把门口的太监宫女都叫进来厉声喝问。
“回殿下,是咱们东宫的厨房做的。”管事嬷嬷答道。
“有谁碰过?”赵正泽继续追问。
“厨房做好之后就送到了这里,娘娘把我们都遣了出去,只有云编修在抱厦中说话。”
云慕卿一听就愣住了,看样子不是太子妃不舒服这么简单,而是可能有人下毒,而自己也有下毒的嫌疑。
“殿下,娘娘吃的这块桂花饼确实是我递给她的,我用公箸夹过去的。是我先吃了一块,感觉味道不错,才请娘娘用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事,可娘娘有事。可我真的没有动什么手脚呀,请殿下明察。”
韩凛见表妹吓得脸色惨白,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下毒害太子妃,若真是这饼有毒,也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相信殿下定能查得水落石出,还我们一个清白。”
第60章 东宫福星
云慕卿颤抖的小手被韩凛握在手心,忐忑的心情因为表哥全力维护逐渐安宁下来。
她忽然想起,听人说女子怀孕时就会恶心干呕,莫非太子妃娘娘……不,这话不能说。忽然之间福灵心至,云慕卿懂了,太子妃身体不适为何不让请太医。
成亲一年,应该是一直盼着有个孩子吧,每当身体有不适,让太医来瞧,必定是心怀期待。东宫传太医的消息到了帝后耳中,自然也会燃起抱孙的希望,可是,这希望每每变成失望,太子妃怕了,轻易不敢传太医,害怕内心的失落,也害怕周围人各色眼神。
说话间,太医已至。这是太子安排的太医,陶氏不敢违拗,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腕,让太医把脉。
韩凛回头看看表妹,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你放心,有我在。
卿卿朝着表哥浅浅一笑,有这样一个男人不惜一切地守护着,再多的风雨又有何惧?
太医凝神号脉,渐渐面露喜色,不敢轻易断定,仔细诊过两次之后才点点头。
“恭喜殿下,恭喜娘娘,是喜脉呀!”太医站起身来,笑得合不拢嘴。
成亲一年以来,因为身体不适,传过数次太医,夫妻俩每一次都盼着是喜脉,却一次次失望颓败。
这一次突然听到喜脉的消息,二人都十分震惊,一时难以相信,赵正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是喜脉?能确定吗?”
“回殿下,不仅是喜脉,而且月份不小了。应该有三个月了,脉象强劲,臣绝不会诊错的。这恶心呕吐本是孕妇的正常状况,太子妃娘娘身体并无大碍,臣开几副温补的安胎药便可。”太医信誓旦旦,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太好了!来人,速去宫中,给父皇母后报喜!”赵正则嘴角高高翘起,满脸笑意如同这秋高气爽的天气,太监领命正要离去,却又被他招手叫了回来:“罢了,你们不要去报信了,一会儿孤亲自去。太子妃有孕,这是咱们东宫的大喜事,都下去领赏吧。”
宫人退下,抱厦之中的紧张气氛消失已尽,韩凛和云慕卿赶忙道喜,太子妃陶氏这才渐渐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激动得热泪连连,站起身来拉住丈夫的手:“殿下,咱们终于有孩子了,我……我真是太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