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凉，站起来吧。”我要将他拉起来，他不愿意，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好听，连咬字都显得可怜：“不要小喻，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

我不应该去逼迫一个不想改变的人，这很残忍。

“我不怪你。”我摸摸他的脸：“我只是为你感到委屈。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你也不会这么做，对吗？我相信你，始终都信你。”

他终于感到恐慌，像是心照不宣地默契，他抬头看我，又茫然地重复：“你不怪我。”

“我怎么会忍心怪你，我不舍得。”我将他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我一直很爱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很珍贵，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宝贵的人。我不想你有一点不好。我刚看到视频的时候，的确很生气，但是更多的是心疼，委曲求全的滋味不好受。还记得很早之前你在酒吧打工吗？你惊慌失措地跑回家。我永远记得，也恨自己始终无法给你想要的，无论是安全感还是物质需求。如果我再强大一点，你就不会这样做了，对吗？”

“我们傅一青是很好的人。”我笑起来：“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声音好听、学习也好，还善良。其他人只是不理解你，这不是你的错。我很高兴能拥有你，你帮助我、爱我，不嫌弃我，给我最纯真、真挚的爱，我说过，我爱你如生命，你生命中所缺失的，我都会弥补给你。就算你哪天真的背叛我，我也只希望他比我更爱你。傅一青。”

我轻轻喊他的名字，认真地看着他，他疯狂摇头，抱住我：“你怪我吧小喻，我求求你，你怪我吧，好吗？你打我，打我。”他拿着我的手要扇自己，我笑笑：“我只是觉得，自己挺废物的，要让心爱的人做到这个份儿上，我真的很抱歉啊，对不起啊，什么都没有帮到你。”

他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再说下去，脖子青筋突起，红着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们……分开吧。”

他猛然撞上我的唇，还是没有阻止这句话，牙齿与嘴唇磕碰在一起，我们都很疼。他紧紧地抱着我不撒手，我拍拍他的背。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的感情也不值得，你很好，值得更好的人，更有能力保护你的人，不用这么作践自己的人，我是那么自私地捆绑着你，让你痛苦又焦虑。真的很抱歉啊，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幸福。”

离开这里，离开这段让人深陷的感情，离开这个无望之地的深渊。

离开我身边。

他咬着我的肩膀抽泣，我却感到释然。他浑身抽搐，胸腔像空了一个洞，炙热的眼泪打湿我的肩膀。我抱住他，想趁他还在时多抱抱他。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并不是一时冲动。无论我的父亲又或者他人说我多少次废物，我都不会往心里去，但爱人的自我轻贱、如同妓子般在陌生男人身边的妩媚讨好，让我的心化为滚烫的脓包，每一个都带来剧烈的疼痒，让我不得不抱着电脑干呕。

我的尊严、我的爱、我这个人、我所有的一切，都一文不值。

段喻，一文不值。

我不禁笑出来，同时还有些埋怨秦湛，为何不多跟我说一些呢，不直白地告诉我呢，这样傅一青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拦截，还是我太自大，对他放松了警惕，掉以轻心，也是我太坚信，坚信自己，坚信一些莫须有的……

莫须有的什么……我不想深想。等他哭累了，就抱着他睡觉，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他知道我的，我说出口的话不夹杂任何目的和手段，我说了就是说了。他急切地脱自己的衣服，拉着我的手摸他颤抖的身体，豆大的泪珠落在我身上，“你操够我了吗？我不好操吗？我可以学，我可以去打钉，我什么都能玩，把我当成你的狗好不好？把我拴在你的脚边，我真的不会再那样了！我求求你信我，段喻，我求求你，你为什么不信我？！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抛弃我？！你把我锁起来好吗？我求求你，不要分开，我爱你啊……”

他看着我哭，像个孩子：“你不能这么对我，段喻，我他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你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不要……”

他突然又冷静下来，抹掉眼泪，开始穿衣裳：“我要去杀了他。”

我没有阻拦，只是叹口气。

“傅一青。”

“你这么聪明，比谁都清楚跟任何人都没关系，他们是无辜的。是你的逃避、你的圆滑，让你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不要再骗自己了。”

他背对我，光脚站在地上，视线停在送给我的水晶球上没有动，里面的监控一闪一闪。他在极致的掌控中找寻自己。

很快，他就放松了。

那样卑微、可怜、摇尾乞求的伪装不适合他，他只装了两分钟就受够了。

“我做这一切的时候想过你吗？”他的声音清醒又冷静，似乎还带着笑意，“我当然想过。”

“但是能怎么办呢？你是这么惹人怜爱，只会拿一腔真心去爱人，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认真、真诚，让我沉沦、欲罢不能。段喻，其实我最早的时候很讨厌你，你是我印象中溺爱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所以我要毁了你。我要你跟我一起，哪怕我死。但是你总是那么看着我，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他转身看我，“我这么爱你你就没有错吗？是你的纵容和宽宏才让我一次又一次试探你的底线，看看你到底会有多爱我！”他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我不用再装了。其实我倒希望你能傻一点，难道我装的不好吗？我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吗？你为什么要那么贪心呢？”

我笑了，“傅一青，你真是……”

其实这样也好，起码不会伤心了。

“我真是什么？”他一步步逼近我：“我真是……无可救药？还是冥顽不灵？你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还希望我用以前的模样对你吗？其实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深夜说出这样的话，在我兴高采烈回来找你的时候听到你这么说话，这真的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他坐到床边，摸上我的手：“我好伤心啊。我刚刚真的很痛苦，好像一瞬间我们真的要分开了……但是我说了，我知道你……段喻，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他无声地笑，我瞬间推开他要坐起来，他一针扎在我的脖子上，我瞪大眼，张大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直地倒回去，他坐在我身上，俯身拍我的脸：“我当然知道你接受不了那样的我，可是我从没想过让你接受。而且如果我是你，在对方张嘴的一瞬间就已经跑了，你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兴奋到发抖：“我每天都在幻想这一天，它终于到来了。”

“小喻，我好爱你啊。”

第七十八章

脊背要挺的很直。土豆要切成一样的丝。

脸上的笑容要很亲切。举手投足要有气质。

傅一青站在镜子前微笑，母亲两指勾着他的唇，很欣慰：“对，就这样，练一下。”

嘴角放平，勾起，放平，勾起，放平，勾起，循环往复，肌肉酸涩地抽搐，微笑有些颤抖。他茫然转头，问妈妈：“妈，我为什么要练这个？”

“别问那么多，要你练就练。”

母亲站在他身边比漂亮衣裳，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着，是最新款的时装，要好几万，但母亲身上这个，只有几百块，却一模一样。

“跟模特比起来怎么样。”母亲笑眯眯地看着他：“有没有比她有气质？”

“有的。”傅一青笑起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笑的太过了，不够标准，降低嘴角，母亲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颠簸的路段让他清醒过来。他第一时间看箱子里的段喻，蜷成一团睡的不安慰。他静静地注视了会儿，在昏暗的环境里出神。

水晶球是一款浪漫的摆件，透明玻璃封存着精致漂亮的公主，底座伴着舒缓的钢琴声慢慢旋转。他蹲在玻璃柜前专注地看。

指尖却怎么都触碰不到里面的美景。

绚丽又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