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楼刚要答,黄葭已经抢先一步,“这位是我?姐夫,也在闽中经商,这回就?是他带我?来?的。”
焦郁娘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这两人的穿戴。
自称妹妹的穿一身深灰色布衣,而姐夫却穿得华贵无比,可见这二人虽有往来?,但也不怎么互相帮衬,这姐夫跟着妹妹过来?,多半也是为了发一笔横财。
想到这些年的变故,焦郁娘不由?生出几分同情。
她为自己?倒了一盏茶,看向黄葭,“这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的,王老板应当也是熟知?其中关窍,才不肯告知?。”
黄葭淡淡一笑,目光定定,“掌柜的放心,本钱,我?姐夫已经带在身上,要多少有多少。运货,我?姐夫家?就?是开船厂的,届时即便浙江这里找不到承运的人,我?们自家?的船就?能把货拉走。”
“至于利润,我?们大老远过来?无非是想交个朋友,头一单,十抽一便是。”
说完,她拍了拍焦郁娘交握的双手。
“方才问?了这边的街坊,知?道掌柜的您是淮安人,正好,这些年我?姐夫的造船生意?越做越大,一直想去淮安那边闯闯。往后商队往来?苏杭,咱们这生意?可长久做下去。”
焦郁娘听出她这地道的闽南口音,行?事也有几分生意?人的轻车熟路,已然信了三分,王叔槐又是做木工生意?起的家?,他的侄女嫁给开船厂的倒也合情合理。
陆东楼坐在一边,静静地凝视着黄葭。
她不让他开口,八成也是怕他“闽中商人”的口音穿帮,黄葭其人早年在市舶司与外邦谈生意?,编瞎话的功夫也算是练出来?了。
焦郁娘暗暗叹气,这姑娘快人快语,若是寻常生意?,她倒真有心相交,只是偏遇上这桩事情。
“实?不相瞒,王老板是签过文书?不让外人知?,黄姑娘既是他的侄女,想必也知?道你叔父对生意?上的事向来?谨慎。”
“我?虽有心帮你,终归要信守承诺,若此番失信,恐再无人登我?青山居的门?。”
黄葭沉吟片刻,眸光微动,“掌柜说得有理,只是我?们大老远来?一趟,若做不成生意?,多交交朋友也是好的。”
陆东楼放下茶盏,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焦郁娘了然,“再过几日玉井楼有一个应酬,来?的都是苏杭这边的商人,二位若是有空,也便同来?。”
说完,她招呼账房,将请帖送上来?。
黄葭瞥过一眼,有些诧异,那请帖上盖了一个红色印记,像是个道家?符箓。
焦郁娘似乎有些诧异,“怎么送了这个来??”
账房先生身子一颤,看了一眼那印记,像是撞见了恶鬼,惊得赶忙下楼换过。
焦郁娘送两人下楼。
门?外大雪洒洒然,下落密密麻麻,店里冷清许多。
她叹了一口气,“如今小?河口有许多梢篷船,行?走不方便,往后你们再来?,只怕我?这店已经不在了。”
梢篷船,官员多用之。
黄葭脸色未变,回以一笑,“今早来?客这么多,焦老板的生意?竟还做不下去,那我?家?那边岂非明日就?揭不开锅了。”
焦郁娘淡淡一笑,却沉默不语。
陆东楼揖了一礼,“告辞。”
第48章 狭路相逢 人死灯灭,来得真快。
“有人跟出来了。”黄葭坐在马车里, 看着湘帘外的几?个人影。
陆东楼向前躬身,对?着车帘外的车夫嘱咐,“去钱塘酒楼。”
车夫应了一声, 即刻扬鞭, 马车一路向江口方向驰去。
大雪洒洒然吹进车里,黄葭望着江边枯败的树木, 有意无意地?提起, “部院用人前,都会将底细查得这么清楚么?”
陆东楼喝着茶看向她,“只有想对?一个人委以重任,才会这样费心思。”
黄葭垂下眼眸, 帘外一程一程的光影, 将她的脸照得晦暗不?明,“看来部院是要重用三叔了。”
陆东楼凝视着她,“原是这个打算, 可惜京中一纸调令, 把人遣去山西大同修筑碉堡。”
黄葭一愣, 部院要遣走王叔槐早在她意料之中,不?想给的理由这般敷衍,王叔槐一个木工,跑到大同筑什么碉堡?
车外的雪声又细又密,马车走得很慢很慢。
翌日晨起, 白?雪飘洒不?已,黄葭从陈九韶的驿马处那边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叔槐万贯家财一朝覆没, 得了调令之后?匆忙离开淮安。
不?久前,他在去往山西的路上?遭遇土匪劫掠,因身无分文, 大雪连日,最终冻死在官道上?,赶往山西赴任的高平知县沿途经?过,发现了他的调令,将尸首葬在了杏花岭。
人死灯灭,来得真?快。
黄葭放下字条,神情漠然。
“还去不?去?”门外,陈九韶靠着墙壁,等得有些?不?耐烦,原先说好,他帮她找消息,她帮忙接个人,怎地?还没动静。
黄葭吐出一口浊气,定了定神,“把牌票给我。”
漏下一刻,雪小了很多。
黄葭坐上?了马车,悄无声息地?从官驿走了,要接的人是一位姑娘,苏州瘦马,是杭州知府程隆从南直隶请来的,专为几?日后?的酒宴唱曲。
知府府上?的人给了财礼,将人买下,却还有相看的搀娘、“六礼”没有给。
黄葭与知府上?的管事到了城外的凤来客栈,只等管事将票据文书之类的验好,随行?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