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而且李檀忒不讲究,嫌椟玉手剥得慢,便要他别那么讲究了,直接用嘴磕更快,她不介意,只想快点吃上,否则话本子都快看完了,瓜子还填不满碗底。

椟玉那时城府还不够深沉,总是被她的无耻惊得讷讷,无话可说。到后来也训练出来了,能面不改色地替她剥好,只是看她毫不在意地吃着沾过他唇的瓜子仁,耳朵还是忍不住发热。

他们便在那个小院里自生自灭,那时他总希望能快点长大,原来是为了让李檀不再骑在他头上,后来是不想再让任何人给她委屈受。

可到了如今,他最怀念他们窝在那个小院里的亲密无间,没有人管他们,没有人善待他们,但也没有人打扰他们。

皇帝将李檀半抱在怀里,用篦子给她通头,李檀最是爱洁,极厌恶身上粘腻,他不知给她劈过多少次柴,烧过多少次水,但梳发还是第一次。

他用一只手小心地固定住李檀的头,轻柔地用齿梳理顺她的发,李檀的头发生得极好,花边雾鬓风鬟满,真正云鸦一般的青丝如流水溢过他指缝,小皇帝却不沉迷,只一心为她打理头发。

李檀大概很享受篦子密密梳过的感受,如同被挠着下巴的小狗儿一样,发出舒服的轻哼声。她这样近乎示弱的时刻不多,小皇帝见状忍不住翘了下唇,要真是小狗就好了,他就能收在衣袋里,随身不离。

通头通到一半,李檀眼睫扇动,轻轻张开了眼,她病得有些糊涂,只觉得有人珍之爱之地抱着她,那个怀抱给人很安全,臂膀坚实,胸膛宽广,还有一股挺好闻的味道。

好久没有人这么抱过她了,除了小时候,父亲偶尔会这么抱她。

父亲……父亲已经过世好久了,就算没过世之前,他们也早就形同陌路。

她恍惚地看向上方,只看见下颌流畅的线条,这是男人的身体,可她为什么会被男人抱着呢?她是太后啊。

小皇帝感受到怀里的动静,连忙低头看她,发觉她醒了,嘴边绽放了灿烂的笑,轻轻唤着她“藏珠”,唇与她离得极近,呼吸可闻,几乎像是在吻着她的额发。

她认出了他耳后一寸的朱砂痣,是椟玉啊,那便不要紧了,椟玉会照顾好她的,她仿佛又变回了数年前那个笑着指使椟玉干这干那的李檀,无论她怎么惫懒任性,椟玉总会迁就她的。

但是椟玉怎么会这么抱着她呢,怎会如此近乎拥吻一般靠近她,看来又是白日发梦吧,李檀抱着这样的想法,又一次睡沉了。

贰拾壹、唇角的吻

这几日里,路喜眼见着小皇帝给李檀日日梳发、喂食、进药,伺候人的本事练得越发纯熟,真觉得这位天子干一行爱一行,便是原来没有托生在皇家,哪怕成个扫大街的,大概也会是扫得最干净的。

路喜却不知道这位小皇帝干别的事情,可不一定有这么认真,他如今只是乐在其中,因此分外卖力而已。

况且路喜看不见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乐趣所在。

李檀一应事务,他概不让人沾手,如今李檀身边的人又还都被看押着,他的肆无忌惮倒也不至于露了馅。小皇帝以此为借口,连擦洗换衣这样的私密事情,也全包了下来。

子夜中时,李檀一般睡得最沉,小皇帝便专挑这样的时刻替她更衣。他虽表面光风霁月、坦坦荡荡,自认不过是无人伺候的应急之举,可实际上也不自觉挑了李檀最不容易清醒的时间下手。

他轻轻地褪下李檀的里衣,如同拆开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一样精心,玉色的皮肤逐渐暴露出来,她如天鹅一般的颈,锁骨延至肩头时细巧的凸起,如云般隆起的峰峦,其上朱砂色的浆果,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丰润弹滑的臀,腿根内侧的小痣,还有他用唇舌度量过的秘境。

他全想凭爱意私有。

皇帝的喘息有些急促起来,然而李檀裸露的身子因为春日的凉意而轻轻颤抖,他便软下心来,为她换上衣服,珍而重之拢好领口,将她放回榻上。

良久,在她唇角一寸的地方,落下一个吻,比羽毛还轻,比真心更重。

如此荒唐了三日,李檀总算彻底清醒了,她大好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让皇帝来见她。

听见有人通传,她连忙装作咳嗽,待皇帝进来,李檀做出一副病情深沉的样子,虚弱无力地泛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轻声说道,“哀家此番能够获救,全靠了皇帝,皇帝如此金尊玉贵,却为了哀家以身犯险,哀家实在……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将自己当成了戏台上的老旦,唱念做打,独自演得过瘾极了,只恨不得手上能立时多一块方巾,好让她眼角拭泪,以示感动。

奈何唱对台戏的小生却功夫欠佳,刚刚听闻她醒时,还匆匆赶来,一副情真意切的关怀模样,可这般紧要关头,不仅没急忙做出一副孝子无悔,担忧老母的情状,反而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哪里露了馅?不可能啊,她自问演技一流。于是加了砝码,作出初醒无知的样子,问道:“哀家睡了几日,听说都是皇帝日夜守着哀家,目不交睫,衣不解带,亲尝汤药,此番孝心可比文帝。”

这么高的帽子往上一戴,她不信他不动心,这可是现成的“天子之孝”的好名声,本朝以儒治国,这个名头足以给他挡掉很多麻烦。

李檀为这事定了性,皇帝看着她重新鲜活起来的面容,心中微叹了口气,都依她吧,又不是第一日见她这副嘴脸,于是接了话,“只要母后能好起来,朕便心满意足了。”

李檀见他识相,连忙抛出准备已久的引子。

“哀家此番病重,给皇帝添了不少麻烦吧,哀家素日身体不错,没料到这次居然病成这般,想来还是平日里保养不够精心。”

“母后平日是该多保重身体。”

“皇帝说的是,想来这人啊,平日里打着精神,便以为一切都好,却不知多少疲惫全藏在底下,病情一激之下,便格外凶险。”

皇帝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应道,“母后说的是。”

李檀满意地点头,“哀家考虑好了,皇帝之前说的去畅春园休养,正是个好主意,如今哀家也清闲下来了,也能去畅春园好好歇息歇息。”

皇帝听了这话,倒未见开颜,反而微微皱起了眉,“母后已经决定了?”

“是啊,哀家一介妇人,在哪不都是一样,只是忧心皇帝,如此辛劳,又落水受凉,虽是年轻,眼下没有生病,可到底于龙体不益,哀家实在痛心得很。但皇帝毕竟天子,不比哀家清闲,能去园子休养,哎。”

皇帝这下转了情绪,细细打量李檀的神色,然后轻轻笑了,“母后大病初愈,迁畅春园休养,朕自然该在母后身边尽孝,朕会同母后一起移驾畅春园的。”

李檀得了承诺,与皇帝再闲话了几句,便装作疲累,让他去忙去了。

这看似和睦的母子对话,平静的水面下却是暗藏漩涡,你来我往,勾心斗角,于无言中,便达成了政客的交易。

贰拾贰、破局(加更)

李檀遣退众人,大白日的便躺在床上看话本,边看边吃樱桃,逍遥得很。今日她大获全胜,心情甚好,正是适合放纵一下。

她将呈上的苦药偷偷倒在屏风旁一人高的罐子里,这病,可是她精心得来,不能好得太快了。

当日她察觉有异,可她不能借自己的手把这事揭开,不然纵使能伤了施局者,也会暴露了她在小皇帝身边布了眼线,动了手脚的事情,反倒自伤八百。

可她也不能就这么轻轻放下,便是她想要提防,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没了这个法子,那二人自然有别的法子,若是得了手,她于皇帝的婚事上便极为被动,再难插手了。

那么,就只有让皇帝自己发现,还要不留痕迹得发现。

此前母壮子幼,垂帘听政,归政后,她与皇帝关系尴尬久矣,便是知道了布置,却也不好下手。她需要一个好的理由,来破这个局,她的落水,就是破局的利器。

于是,她处心积虑地移到甲板上用宴,为的就是自然的落水。便是这个不够分量,她在酒里做的手脚,也足够引起皇帝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