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薄薄水汽向上氤氲,青绿水声潺潺而动。

一波碧水掩映在青青竹林中,温泉被青石环绕,在这片寂静无声的青色中,显出白衣轮廓。

雾气模糊视线,沈遇半蹲在石台边,长长的漆黑睫毛在水汽中显得更加浓密。

见闻流鹤睁开眼睛,沈遇掀起眼皮,视线从闻流鹤的伤势上很快滑过。

想起这人疼到咬牙的动作,沈遇嘴角勾出一丝懒洋洋的弧度,收回拿着手帕的手,笑着打趣他:“刚才在大堂上不是还铁骨铮铮,现在知道怕了?”

闻流鹤却一把抓住他要撤回的手。

刚在灵泉里泡过的手缠着湿漉漉的水,坚硬的指骨死死扣住沈遇冷白的手腕。

少年人正在生长期,身体里无限蓬勃的热意与能量,体温本就偏高,相接处的皮肤立即就带起一阵湿热的滚烫。

沈遇挑挑眉,没想到他还有这力气。

他也没挣脱的意思,动动手指,把手帕一松,接着将指尖的几滴水弹在闻流鹤毫无防备的眼睛上。

男人又恢复往日那一副懒散随意的模样,尾音稍稍扬起:“怎么,这样子抓住为师的手腕作甚?”

沈遇指尖弹出的水溅到他眼睛和脸上,闻流鹤闭闭眼,很快偏头开,听到沈遇的话再一次睁开眼睛,手指抓紧沈遇的手腕往上一晃,没好气地开口:“你的伤。”

方才沈遇急着去抓那龙吟鞭,手心擦过鲜艳的伤痕,很快变得红肿,他的肤色本来就冷,富有光泽感,像是冰雪凝就的骨架,接着在外披上一层玉做的皮。

那手心上伤痕,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闻流鹤想起他这鞭痕的来源,眸色没忍住一暗。

沈遇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后知后觉才察觉到手心处一阵火辣辣的疼。

沈遇蜷蜷手指,笑着朝人吩咐:“小伤而已,刚好你师伯给了些药,上来给为师上药。”

闻流鹤眯着眼,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抱怨道:“不是,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奴役我?”

沈遇轻瞥他一眼:“你伤的是背,又不是手。”

洗灵池有生肌骨的作用,但对这种外伤用处一般,闻流鹤本就是随意玩笑一句,很快松开沈遇的手腕,从灵池上起身。

少年人起身的动作带起一阵温热的泉水漫到沈遇脚边,绣着仙鹤的衣摆又湿上几分。

闻流鹤坐到石台边,从沈遇手中取过药袋,并不说话,低着头将药膏细心地涂在沈遇的手心处。

有几片竹叶落到灵池的水面上,随着水流轻轻旋转,树叶沙沙声与温泉潺潺声交织在一起。

沈遇手被闻流鹤的手托着,感到少年人滚烫的体温,心下不得不感慨年轻就是好,体内永远蕴藏这蓬勃的生命力,修仙虽能长生不老,可这体质问题却难以调养。

想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现在老了,也懒了,不到不得已,都极少用剑了。

沈遇改蹲为坐,乌黑的长发随着低头的动作,从背身流泻而下,过长的发尾漫进水中,像是灵泉生出水草。

衣摆处也被泉水浸出湿润的痕迹,绣在上面的仙鹤也像是飞进水池里,尾羽伸展,变得生动起来。

沈遇索性脱掉鞋袜,赤_裸着脚伸入温暖的灵池中。

药膏冰冰凉凉,泉水却温温热热。

少年滚烫的气息落在手心处,有些痒。

沈遇看着那落到水面上的竹叶,像是一叶小小的舟,在他的心神上打转。

他没有父母,幼年时被师父从战壕里捡回太初,长至七岁时面临择道时,因为不愿与师父分离,便自然而然拜入师门,修无情剑道。

十六岁时,第一次出长留,在试剑大会上遇见魏英红,两人结为知己,时有书信往来。

两百岁时,师父得道飞升,师兄顾长青也从问剑峰搬至长水台。

飞升之时,无尽的金光从天边坠入人间。

问剑峰素来是整个太初的武力担当,师门又专修无情道,常年不出长留,有这把剑稳在长留身后,邪祟难进,妖魔绕道,所谓问剑剑出,太初常存,便是如此。

彼时,师父握住他的手,脸上露出和蔼又欣慰的笑容,亲手将问剑峰的峰主令牌交到他手中。

这责任与孤独,一握便是百年之久。

无论原因如何,从决定修无情道的那一刻开始,从师父手中接过令牌那一刻开始,沈遇便注定与大多数人产生不了羁绊。

沈遇心中叹息一声,垂眸问他:“所以,你怎么被药尊抓了去?”

闻流鹤替他缠好绷带,心下有些尴尬。

总不能说为了报复那三个月的禁闭,特意去糟蹋沈遇那些花草和灵兽吧,结果在找回灵兽的路上,飞来横锅从天而降,把他砸个猝不及防。

关键是,他现在还打不过。

闻流鹤眼神闪躲,避重就轻地开口:“他那药田不知怎么被毁了,我当时恰好路过,他本来就对我没什么好印象,不抓我抓谁。”

沈遇让闻流鹤转过身背对着他,垂眸查看他的伤口。

触目惊心的鞭伤被灵泉修复不少,沈遇让他解掉外袍,取出竹片给他上药。

听到他的抱怨,沈遇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来:“你也知道他对你没有好印象,还挺有自知之明。”

闻流鹤舔舔犬齿,药尊这几鞭子下去,一点也没浇灭他的气焰:“这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