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八千精兵,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没想到啊,王爷看似无所事事不问朝政,还有这么一手?”
“别以为我是神仙,我只是掌管这个,真正管事的不是我。”秦光也不邀功,穿了个粗布衣服赶车居然也是有模有样。
苏淋到了以后,三人中唯一有事干的罗煜卿也彻底闲了下来,三人彻底成了挂虚名的国家蛀虫,此时正乔装坐在马车里,秦光扮马夫,骨碌碌驶向一个未知的山谷。
“将军,你说这个秦光他也不蒙我们眼睛,是不是表示我们有得进、没得出啊。”苏允时放下帘子缩回车里。车窗外,铅云暗沉,似乎要下雪的光景。
马车哪有什么隔音效果可言,秦光坐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也不作声,静静听下去。
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话题主角的存在,对话还在继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罗煜卿的声音。
“将军,这个……”苏允时好像拿出了什么东西,?O?O?@?@的一阵,“这个再放在我这里不合适,还是物归原主。”
罗煜卿接过,就这穿玉佩的那根绳子绕在手指上打旋儿,马车几个颠簸,苏允时忙如饿虎扑食般冲上前去掰住了他的手,大惊失色道:“你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值多少……”
“嗯?值多少什么?”罗煜卿脸上褪去了轻松的笑意,严肃起来。
“就是……那八千精兵,先帝信物……”
“苏允时,你这里……”指了指脑袋,罗煜卿一脸鄙夷,“许久没用在正事上,是不是坏了?”
“这玉?i既不是虎符,虽说先帝御赐,若有心仿造,也不是造不出来。这种骗人的小把戏,也只有你会去信。”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罗煜卿也是老狐狸一只。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一直光明正大听墙角的人掀开车帘,一张脸黑着:“没错,有用的不是那个什么玉?i,是你。”眼直直看向罗煜卿,“到了,下车。”
“啊――这个我可不敢下来,要是一下来,岂不是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了?”罗煜卿扯过苏允时捂了他的眼睛,做给秦光看。
秦光面无表情:“你要是不愿意上这贼船,干嘛跟到这儿来,你一早就会拒绝的。还是更早,你那封折子就不会递上去!”
知道了这八千兵马的存在后,罗煜卿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书朝廷,要求一战。
戏已经演完,两人出了马车,看到身处群山环绕的盆地深处,地方虽然隐蔽,倒也不像能藏住八千兵马之众的样子。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冻硬的泥土在脚下被踩实,嘎巴作响。
“找当年的老战友,不就是因为用起来顺手?”罗煜卿翻了个白眼,脸上表情却没有不豫,倒像是在调笑。
“既然是当年的老战友,那他们,你肯定不陌生。”秦光嘴角飞扬,往昔风华不减。
八千精兵果然是往日旧识,单是那个满身尘土一身大汗冲到他们面前的莽夫,对着罗煜卿就来了个熊抱,还直直的把苏允时撞到了三步开外。嘴里一边深情地叫着:“罗将军啊,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哪!我……我我……十年没见了啊……”
“这人是我昔日身边的一员副将,如今我不能常来,这几年都是他在管着这支军队。一员虎将,赵大飞。”秦光嘴角上行,语气掩饰不住喜意。
这么多年销声匿迹,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这些热血男儿挺直了腰杆,战死沙场抑或精忠报国,都是血性而来坦荡归去。这一仗,多少人酝酿了这些年。秦琼,我把后路都铺好,你不能让我失望,有几分相似的眼角渐渐显出凌厉之意,秦光朝南冷笑数声。
苏允时也眯着眼睛冷笑,这个肌肉男,不仅乱吃他家将军的豆腐,还两面三刀……嘴里说着大言不惭的话,一张脸却对着他吹胡子瞪眼!
罗煜卿的脸色却霎时间僵硬了下来,青森森的好像见了鬼。
十年前和元族的那场战争里,他和秦光所带的兵马弹尽粮绝,元族放火烧山,又呈水桶状围山。为了掩护德帝,秦光带了几乎全部一万兵马开往相反方向,罗煜卿则仅带着数百贴身护卫掩护着德帝趁夜偷偷撤离。
秦光带部队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习惯性的咬了下嘴唇,转身,又回到了战神一般的状态:“自此大军归我麾下,军令如山,走!”
临危受命,这一去,就是把自己置在诱饵的位置上,等着大鱼上钩,把饵咬碎,就完成了使命。
当时情况是这样,若是德帝不走,早晚有一天被活捉,这大军也全部不保;若是这一万大军当了诱饵,德帝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到时候能剩下多少暂且不论,至少比两败俱伤要划算。
最佳路径,唯一可能的代价,就是这二十几年的兄弟之情,实在是再划算不过,至少秦光是这样觉得,心里是一种近似于献祭的快感。
一路浴血杀到山下,身边护卫死了大半,总算和外面的部队接应上了,罗煜卿大舒一口气,德帝在身边说:“要下雨了。”
盛夏,乌云滚滚,马上就好像能滴出水来。
带军行在山里,山谷沟壑,怕成为显眼的目标,又不敢往山脊山顶上走,只有在沟沟壑壑里穿梭。秦光他们已经成功的抓住了敌军的注意力,刚穿过一阵箭雨,军令如山,不许耽搁,继续前进。
嗖嗖声在耳边擦过,有人被一箭对穿,有人闷声倒地,有人伤了胳膊腿儿,撑不住的就被生生踩在脚下。
生生的人间炼狱,秦光定了定眼瞳,止住喉头的哽咽:“正北方,继续――前进!”
“将军,我们跟元族打一仗吧,就算是全军覆没,也比这当龟孙子强!”身边的副将横马在秦光面前,赤红了双目。
再环视周围,被血腥激发了血性的战士们目光灼灼,紧紧盯着他,眼中全是期盼。
“将军!”
“将军,咱们别逃了吧!”
宝剑出鞘,却不是指向天空,却是在空中画了个圈,稳稳地抵上了副将的咽喉。秦光眸光一闪,手上劲道却不减:“乱军心,罪当诛。”
黑云压城,暴雨将至,恰似这时的军心。愤怒的将士按捺不住的已经拔剑出鞘,副将年轻的脸上一双眼睛只有忧心忡忡:“将军,军心不能乱,人心也不能失啊。”
“很多时候你不懂……”秦光叹息,眼波流转间人已经挡在了副将身前,副将只看见眼前衣袖飞扬,然后血就蒙了双眼。
一支羽箭射穿了秦光的手臂,箭头直指他的眉心。前一刻还用剑指着他的秦光,如今却生生用血肉之躯挡下了这支要他命的箭。
那副将就是今天的赵大飞,从此对这个比自己要小、要娘的将军死心塌地,以至于愿意为他诈死照管这八千兵马,为他放弃看好看的罗煜卿将军。
元族先驱追兵已至――
也就是说,他们没被识破,皇帝现在应该已经安然脱险。
没有再拖下去的必要,而秦光在等,等这一场雨。
“弟兄们听好,元族追兵两万,硬拼没有胜算。现在听令――一会儿雨至,全军进入山谷;待元族追兵跟进来时,听号角声向两边山梁上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