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我知道,”沈抒庭说,“她让你叫姐姐,你就一定要叫吗?你没有叫过我哥哥。”

简迟觉得在这里和沈抒庭一本正经地讨论叫哥哥叫姐姐的问题非常蠢,还有一丝好笑。沈抒庭不那么觉得,他微垂下眸,像在脑海计算,最终得出结论:“你的确该叫我哥哥。”

这个时候,简迟已经选择性失聪地离开了房间。

一下午的时间完全不够参观整所宫殿,还好沈抒庭没有这个打算,随简迟想看哪里便陪他走到哪里,充当称职的导游。晚餐时间,三人坐在长桌旁,中间摆放着精美的烛台与插花,简迟难免拘谨,沈心悠显然是比沈抒庭更加优秀的引导者,询问简迟的家庭,生活,偶尔在沈抒庭面色发冷的时候带一下他的名字,重心依旧放在简迟的身上。

“第一次听理查德说起你,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沈心悠唇边挂着微笑,撑住下巴望着简迟的方向,“很惊讶,居然有人倒霉到被他看上。”

简迟捏了捏指尖,才没有当着沈抒庭的面表现出认同。沈心悠似乎看出什么,喝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理查德,去厨房看一下晚餐怎么还没有好。”

沈抒庭掀了一下眼皮,“想要支开我可以直说。”

沈心悠不置可否,“你要这样想也可以,赶快去吧。”

简迟第一次见到有人敢用这样的语调与沈抒庭说话,说是指使更加合适。更叫人意外的是沈抒庭除了抿平唇角流露一丝不满,没有任何违抗地起身离开。

沈心悠的声音换回了简迟的思绪:“他呢,有和你提起过我这个姐姐吗?”

想起这个,简迟生出一丝尴尬,“他和我说过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大概可以预料到这个回答背后不美好的回忆,沈心悠顿了片刻,沉吟:“理查德小的时候,我是一个很过分的姐姐,不明白这个称呼带来的责任,只是一味地带着个人情绪讨厌他。这种迁怒是没有道理的,可是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一个无知又自大的小孩。”

简迟没有打断沈心悠。

“那段时间的事情不值得回忆,后来我想要挽回这段忽视太久的姐弟关系,结果就像你看见的这样,不知道算成功还是失败。”沈心悠靠在椅背上,拿着高脚杯迟迟没有去饮,“今天因为你在场,他才没有表现的太冷漠。”

简迟清楚地记得,沈抒庭第一次提起童年与姐姐的情绪绝对不是厌恶。沈心悠的讨厌是儿时沈抒庭受到的第一份伤害,第二份来自父母。对于沈心悠的自贬,简迟没有附和。

“我可以说一句自己的想法吗?”

“当然。”

“我觉得沈抒庭很在乎他的姐姐。”

沈心悠的眼底划过一瞬波动,轻放下高脚杯,露出迄今为止最混杂真情的一道微笑,“能听见这句话,我已经很开心。”

“这是事实,”简迟认真地望着她,“沈抒庭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无论高中还是大学,他都要做所有学生的领袖。他已经习惯成为发号命令的那个人。但是刚才你叫他离开,他没有反驳。”

“我以为他只是不想因为拒绝惹来更多麻烦。”

沈心悠像是陷入遥远的回忆,“他的确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从小就是。第一次发现父母的秘密,当然,现在已经算不上秘密,他发了一场高烧。醒来以后,他每天都跟在我身后问怎么做才可以让这个家恢复最开始的模样。他还只有七岁,相信这个世界有圣诞老人,相信童话书的故事都是真的。当时我急于撇开这个麻烦,不耐烦地告诉他只有养活花园里所有的花才能实现愿望,其实我只是刚好看到花园里的园丁,随口一说。他却当真了。”

沈心悠说:“一个小孩,不知道哪里来的用不完的毅力。”

简迟怔了一会,放在桌面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很久找回声音:“原来是这样。”

爱好总是千奇百怪,或源于一瞬间的念头,或因为某个梦想。简迟从来没有想过,沈抒庭对园艺的热衷是来源这样一个故事。

覆盖与之不符的沉重色彩。

沈心悠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他还在做这些事情吗?”

“从来没有停止过。”简迟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答案让我很安心,”沈心悠的微笑如释重负,“理查德是一个闷葫芦,好在他没有找一个比他更闷的伴侣。听说姐弟的眼光很相像,我也很喜欢你,简迟。”

突如其来的赞赏让简迟没有想好该如何反应,半晌,轻声说:“谢谢。”

“不是应该叫姐姐吗?”

沈心悠眨了一下眼睛,简迟突然觉得,这个样子的沈心悠和让他叫哥哥的沈抒庭格外像。

夜幕降临,简迟洗完澡出来发现房间没有了沈抒庭的身影,走近以后,露台上的背影闯入眼帘。从这里往下看,可以俯瞰整个后花园。

“站在那里干什么?”

简迟边说边走过去,晚上的气温与白天相差很大,刚一跨过玻璃门他就打了一个冷颤。

“透气。”

简迟以为背对着他的沈抒庭应该没有看见他刚才冻到的模样,可还没站稳,身上就落下一件外套,残留沈抒庭身上的温度。

“…谢谢。”

沈抒庭转过身,夜色下的双眸闪烁幽暗的绿芒,“晚餐时你们说了些什么?”

“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简迟捏住外套,想了想该怎么回答,“你姐姐对她小时候做的事情有愧疚,她其实一直在努力地修复你们的关系。”

让简迟有些意外的是,沈抒庭回答:“我知道。”

“那你…”

“我知道她的想法,为补偿我做的所有事情,所以我想让她见你。”

沈抒庭靠近他的方向,慢慢直至呼吸也顺着晚风拂过脸庞,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顺带告诉她,我早就放下。”

沈心悠说的很对,沈抒庭是一个固执的闷葫芦,他不会用语言示好,而是选择展开自己的世界,用无声地包容开出隐晦的答案。

简迟就是他的世界。

“她…”

下巴被捏起,阻止了简迟剩下询问的话语,沈抒庭的嗓音里多了一些其他意味:“有关沈心悠的话语就此结束,现在,轮到我了。”

简迟有种不好的预感,直到沈抒庭的下一句话响起:“今天你一共说了八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