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外袍,只见右胸处被妖王劈开的伤口魔气四溢,魔纹缠绕心脏,一旦被谢情发觉,怕是摸不到那人衣摆就要沦为剑下亡魂。
谢情有多狠心,他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这具身体虽年轻,但实在太弱,即便他是前世的神魂,也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季微星犬齿叼住绷带的一端,另一端在手里包扎胸口处的伤口。
做完这些,他立在窗台前,一瞬不瞬盯着西边的屋子,从日落到日出。
辰时一到,沧澜山山门处汇合了要去北域寻找草药的弟子。
季微星一言不发走在末尾,周身气息很低,身旁的人都下意识离他远了些。
“他怎么也跟过来了?这一去就是两三年的,他竟也舍得,不怕姜师兄占了他的窝?”有人压低声音对同伴嘀咕道。
“说不定就是被掌门师伯发卖出来的,他看上去比山下那老王家的鳏夫怨气还大,咱们离他远一点,本来就欠了丹云宗一屁股债,可不能再被他打伤了。”
这些弟子自以为声音很小,季微星却一字不落听在耳中。
鳏夫?
季微星讥诮一笑。
名正言顺的才是鳏夫,像他这种见不得人的,在谢情眼里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步行至山脚,季微星步伐停了停,扭头最后看了眼那座高耸入云的云顶峰。
从沧澜山到北域,此去遥遥三千里,于凡人而言,或许比生死之别还要远。
但于修士而言,御剑飞行一月便已到了。
北域的雪伴着急风,迎面吹来,似能刮骨。
季微星一手执剑,插入陡峭的山崖缝隙里,另一只手摘下不远处的扶桑草,丢进背后的背篓里。
这里是北域雪山的最深处,修为被强行压到了元婴期以下,就连术法都被禁用。
即便是季微星,也不得不徒手攀岩。
他本该在沧澜山想尽法子去报复他的师尊,而不是被这具身体的主人坑到北域来挖仙草,一挖就是两年。
两年了,沧澜山欠的债才还了一半。
季微星面无表情拔出长剑,跃上山崖,擦去剑眉上覆盖的冰渣。
“季师兄,今日的仙草应该够了,我们明日再来吧?”不远处的沧澜山弟子紧跟着爬上山崖,坐在岩石上歇气。
“这鬼地方连御剑飞行都能被吹下来,”青年忍不住叹了口气,与季微星一同往回赶,“若我也能有掌门师伯那样通天的剑法,哪里还怕这雪原的破禁制?”
季微星沉默走在一旁,但这两年来,他虽不爱搭理同门,每日摘取的草药却永远是旁人的几倍,所以众人也就习惯了他的存在。
只当是季微星与谢情待久了,也不爱说话了。
“季师兄,听说掌门师伯的那把沧澜剑是由世间唯一一块千年陨铁打造的,”青年自言自语道,“坊间传闻,那块千年陨铁最开始因清气与魔气混杂在一块,并不适合锻造神剑。
所以当时的器修始祖便先将陨铁精炼,将其清气与魔气分离,分别炼出了两块陨铁。”
“一把成了神剑,一把成了魔剑,”青年压低声音,好奇道,“其实三界一直都在传,那把魔剑就在如今的魔尊手中,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那魔尊神秘得很,谁也没见过他的脸。”
“前一阵子蓬莱洲落霞镇出现了一条缝隙,掌门师伯还未赶来,镇上的百姓就被魔界左护法带领着魔族吓唬走了。听说那些魔族本来是想抓几个年轻人献给魔尊当炉鼎,谁知炉鼎被迎面撞上的师伯救走,他们歪打正着帮师伯清空了镇子,那左护法脸都气歪了。”
“你看,每次魔界有什么事,都是那左护法代为出面。”
“那魔尊不会是长相丑陋,见不得人吧?”
季微星停下脚步。
“季师兄,怎么了?”
季微星看了眼松树林,“有魔气。”
魔族,最容易感应到同族。
“那……那怎么办?”青年神色惊慌,“我……我刚元婴,术法也许久不曾练习了,这要是打起来……”
季微星抬手,一记手刀打晕青年,就这样把人丢在原地,转身朝魔气的源头走去。
松树林深处,隐约传来交谈声。
季微星掩在一棵松树后,屏气凝神。
“如何?这回你打算如何报答我?”男人声音轻佻含笑,是白宿。
安静了片刻,季微星仍旧不曾听见另一个人说话,只隐约看见白宿身旁还站了一个穿红衣的男子。
身形颀长,乌发银冠,同色腰带勒住窄瘦的腰。
腰边还挂了一把赤红修长的剑。
红衣红剑,背对着白宿,脚边踩着一个被五花大绑不断求饶认错的大魔,身份已然不言而喻。
红衣男子微微偏头,不知做了何表情,惹得白宿又低笑了一声,执过那人的手放在唇边虚虚要吻,又被措不及防抽离,吻了个空。
“……”季微星用怀里摸出留影石,非得将这白宿拈花惹草的丑态录下来给他亲爱的师尊看一看。
谁知身后突然窜出来一只彩石鸟,被他手中泛着五彩光芒的留影石吸引,俯冲而下,试图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