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师尊，我只有你

“掌门，”主持大比的长老端着一张托盘走过来，“您既出面了，这魁首的彩头便由您亲自交予他吧。”

谢情接过托盘上的剑穗，抬眸看了眼季微星，“过来。”

“师尊……”季微星早已迫不及待，大步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微微俯下，以全然恭谨的姿态。

“今日侥幸赢了一次，不代表日后次次都能赢，”谢情素白指尖挑起那枚纯白剑穗，绑在季微星的剑柄上，说出来的话仍旧带着训诫意味，“剑道永无止境，不骄不躁，方可走远。”

“师尊的话，弟子自当谨记于心，”季微星伸手，拽住他欲抽回的袖袍一角，低声道，“师尊不夸夸我么？最后那一剑，是师尊教给我的第一剑，我从未忘记过。”

谢情薄唇微扯，淡淡睨他一眼。

季微星乖乖松了手，漆黑眼眸依然盯着他，“师尊，我们回去吧？大比已经结束了。”

“没有结束，”谢情道。

他抬步绕过季微星，走到问剑台中央，银色眼珠映着沧澜剑冷冽的剑光，扫过台下众年轻剑修。

剑界领域自他脚下展开，笼罩整个问剑台。

沧澜剑于他手中翻转，挥出一道剑气撞到剑界边缘后分散成无数道。

这些剑气与漫天飘摇的雪花融为一体，竟塑成人型，执剑朝问剑台下的年轻剑修攻去。

若他们仔细去瞧，便能发觉，这些雪人皆是与他们同等身形，同样剑法，是被谢情复制的另一个自己。

“打败尔等面前这把剑，便可下山，”谢情又挥出一道剑气，眼尾飘出细碎雪花，薄唇轻启，“若不愿打，便报上名来，本座亲自送你下山。”

谁也不敢问，亲自送下山是何种方式，总不会是风风光光踩着剑尊大人的爱剑下山。

今日若打赢这雪人雪剑，来日还能吹嘘一句，即便大比未能夺魁，却也在沧澜山曾被剑尊亲自指点过，此行不亏。

是以无人出声，都咬牙准备应对剑招。

第一个打碎雪人走出剑界来到谢情面前的是姜却。

他一手按住腰腹的伤，低头作揖，垂眸遮住眼底羞愧，“师伯深意，弟子已有所悟。”

自己拙劣的剑招竟被那人尽数看在眼中，记入心中，甚至全然复制出来，怎能不羞愧。

“你上前来，”谢情立在台阶上，自上而下俯视他。

姜却平日沉默寡言，今日不知为何，忽而看了眼剑尊身侧的男人，低声道：“师伯今日在大比上指点我等败者，这本该是属于魁首的殊荣，季师弟若因此对您怄气，倒是晚辈不是。”

季微星假笑僵硬在脸上：“……”

谢情抬手，指尖点在姜却眉心，一抹冰冷如雪的灵力飞入灵台，瞬间洗去所有疲惫，耳目随之一新。

仙人抚顶，不外如是。

“姜却，你是好孩子，是沧澜山后辈的榜样。输赢皆是常事，切不可因此与同门生了龃龉，”谢情淡淡瞥了眼一侧垮着脸的季微星，“可明白？”

姜却恭顺垂首，身侧的手无声颤抖：“弟子明白。”

季微星眼都看红了，不情不愿扬起笑容：“师尊说的是。”

谢情微微颔首，收回手，“你去吧。”

“弟子告退，”姜却抿起唇，摸了摸温凉触感尤在的眉心，抬眸却见那人负手而立不再看他，能将问剑台下所有剑修望入眼底，默默转身走到问剑台那棵枯树下，停在谢明远身后。

“你是不是觉得，输了还能得到他的安慰，也还不错？”谢明远轻轻笑了笑。

姜却沉默不语。

“你尽管输，来日沧澜山首席被季微星纳入囊中，只会让他愈发觉得，当初不收你入门是正确的选择，”谢明远温声说着，远远看着倒像是在安慰徒弟，“从今日起，你只是季微星的磨刀石，不再是他眼中无可替代的沧澜山大弟子。”

姜却冷冷道：“当初难道不是师尊刻意试探，谁知试探不成，反倒真让剑尊收了徒么？”

谢明远眼尾勾起笑纹，偏头看他，语气愈发温和，“自己没本事，反倒怪起我来了？”

杀机无声涌动，姜却丝毫不惧，面容冰冷，“我与师尊，不过半斤八两。若师尊有本事，也不会需要靠自己的徒弟去讨自己师兄欢心。”

“往年大比结束，师尊是如何领着我去云顶峰见他，却只顾自己说话不顾弟子，师尊都忘了么？”

谢情常年闭关，出关便是下山去镇压妖魔，不喜与人寒暄，云顶峰更是设下禁制，谁也不可擅闯。即便是谢明远，有时见上一面都需百年，唯有十年一次的试剑大比后，魁首须受剑尊指教，谢明远自可领着人去云顶峰叨扰一番。

姜却不过是他用来讨好师兄的工具。

而谢明远，亦不过是姜却靠近心中神明的第二选择，从未被他当做真正的师尊，也从未真正教过他什么。

外人口中称赞的师徒情谊，不过是他们这桩交易的遮羞布。

可谁也不曾想，谢情竟真的收徒了。

甚至对这个徒弟还算不错，否则今日季微星绝不可能赢。

姜却抬眸望向台上，那人白衣而立，身侧却多了一道紧紧跟随的黑色身影。

……

待最后一个剑修打碎雪人爬出剑界，天色已明，远处云端被镀上一层清霞光。

谢情拂去肩头堆积的霜色，御剑回了云顶峰。

“师尊……”

谢情推门的手顿住，扭头望向庭院里站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