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知道,他没那些花花肠子,便抿着嘴儿笑了笑,继续问道:“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明白,今日到底因何生气?”
明皓这才想起来,今天自己本来要说的是什么:“不管有多大气,一瞧见你呀,就把别的都忘了,眼里心里只剩你了。今日原是因为下了早朝之后,皇上把我和江瀚叫到了御书房,说王星和张辰一心想去戍边,就让他们去吧,我们俩却无论如何是要留在京城的。皇上说有两个位置是不能给别人的,一个是御林军统领,另一个是兵部尚书。”
阿音了然的点点头:“对呀,那些前朝旧臣皇上信不过,御林军关系皇上安危,而兵部尚书调配全国兵马,主管军政战略,威权极大,也必须是最信任的人才能担任。”
明皓叹了口气,无力地把头倚在妻子肩上:“我也知道这位置重要,所以才不想干啊。当个御林军统领多好,每日操练一下军兵守卫,保护好皇宫也就行了。江瀚那厮竟然抢在我前头,跟皇上请命,要当那御林军统领。还说我家有贤妻,堪称大晟第一才女,有你辅助,我自然能当好兵部尚书。这皇上吧,还偏偏就答应了他。最可气的是,这小子刚开始并没把话说明白,先是把你好一顿夸,我本来还挺高兴的,连连点头。谁知竟是挖了个坑,把我给埋了。”
林婉音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别傻了,皇上不会因为你有一个读过书的妻子,就命你做兵部尚书的。他如此安排,必定是提前已经考虑周全,除了你们雷霆军的几个将领,恐怕他也信不过别人。而你们星辰皓瀚四个人之中,你是可塑性最强的一个。”
明皓认命地点了一下头:“皇上也是这么说的,还让我请个师傅,抓紧读书识字。要学会看花名册,写奏折和文书,我才不想去跟那些文绉绉的老夫子们学呢。阿音,你若教我,我便肯跟你学。”
林婉音憋着笑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儿子现在也能听到声音了,不如每天晚上,我们在他旁边读书,他虽学不会,却也能受些熏陶,将来必是个勤奋好学的。”
见阿音同意每天教自己念书了,明皓憋闷了一天的心情,这才舒解了开来。他喜欢听阿音念书,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即便是史书,让她念出来,也变得格外悦耳动听。
七月底,果然修葺好了府邸。皇上定了七月三十大宴群臣,八月初一就让几位功臣搬进新的府邸去住。。
这一场宫宴,又把那三家的夫人愁得够呛。皇上深知,他这几员爱将的夫人出自乡野,也怕他们被人笑话了去,特意派了一个老嬷嬷来教授宫规。
换上曳地的宫装,褚家两姐妹已然是走不了路了,五步之内必定要踩裙子,一天下来摔得鼻青脸肿。何莲比她们稍微强一点,却也走的歪歪扭扭。阿音自然是一学就会,闲适从容,身姿摇曳,走起来特别好看。
到了月底,王星和张辰的夫人好不容易练的可以不踩裙子了,却也不敢走在前边儿,生怕行错了礼,说错了话。这里是皇宫,可不仅仅是被人笑话的事儿,万一出了错,那是要掉脑袋的。
他们十分一致的把阿音推到最前面,自己乖乖躲在她身后,比着葫芦画瓢。嘴快的褚五妮压抑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俺滴个娘哎,幸好明天俺们就回老家去了,这要是留在京中,俺还不得愁死啊。”
阿音回头轻声提醒:“张夫人留神说话,不吉利的字眼儿,在宫里是不能提的。”
褚五妮吓得赶忙抬手捂住嘴,再也不敢说话了。
君臣大宴摆在了延庆殿,这是太宗登基以来第一次大宴群臣,布置得十分隆重。女眷们的座位都在自家男人身边,一看便知是哪家的夫人。
酒过三巡,皇上兴致渐起。抬眼一望,别人家夫妻俩吃饭皆是各吃各的,唯有明皓这一桌上,他频频给自家夫人布菜,生怕她吃不饱似的。皇上便笑着说道:“朕多次听人提起明皓的夫人,说是相夫教子,极有才华,不知是哪位呀?”
林婉音就坐在明皓身边,皇上一看就能知道是哪位。如此询问,便是想让她到近前说话。
阿音赶忙起身出列,从容地走到殿中,拜倒在地行大礼:“明林氏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臣妇只是略识几个字罢了,才华二字,愧不敢当。”
皇上点点头,且不说别的,但看这言谈举止,便有大家风范,明皓果然是娶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妻子。这几日,他多次听江瀚等人提起,说明皓学问见长,都是他妻子所教,便对明夫人有了几分好奇。
“夫人过谦了,不知令尊是谁,可在朝为官?”
林婉音心念一动,打定了主意,难得皇上给这么一个机会,刚好可以为娘家做点事。
☆、第61章 第 61 章
“启禀圣上, 家父林清原是前朝滁州太守,四年前已然故去。家兄林彦原是青州太守,去年被独孤炎罢了。只因那独孤炎想让家兄在青州窥探雷霆军的一举一动, 并按其指令行事。家兄深知雷霆军乃保家卫国的忠勇之士,能不能找回陛下, 关系着全国百姓的安康和乐。家兄为人正直, 岂能陷害忠良谋求个人荣宠, 便因此得罪了独孤炎。不仅被罢了官,返乡途中还险些遭人杀害,家兄不得不躲到友人家中。”林婉音沉声回禀。
第35节
皇上面色严肃下来, 郑重说道:“是朕疏忽了那些被独孤炎陷害的忠良, 早就该给他们一个公正的待遇了。吏部尚书何在?”
吏部尚书赶忙出班跪倒:“臣在。”
“朕记得你那还缺个侍郎吧, 林彦此人,朕与他打过些交道, 忠厚正直,颇有才干, 可堪此任。便由吏部拟写公文, 近日便让林彦就值吧。”
林婉音一听,自是喜不自胜,连忙叩头谢恩:“圣上重情重义,任人唯贤, 实乃万民之幸, 臣妇代家兄叩谢圣恩。”
太宗淡然一笑:“如今, 朝廷正在用人之际, 只要是忠诚正直的贤才,朕都会认真考虑。只是朝政繁忙,偶有遗漏的忠良在所难免,但是早早晚晚肯定要人尽其才。”
此乃帝王笼络人心之术,阿音心里明白,却不能说破,刚好借着这个机会给大哥谋了一个好位置,便再三叩谢圣恩。
皇上大度地摆摆手:“可惜呀,明夫人是一介女流,若是男儿身,也可成为肱骨栋梁啊。”
林婉音再次拜谢,口称愧不敢当,款款退回座位,看着丈夫欢喜一笑。
明皓心里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如今自己加官进爵,在旁人看来是圣上眼里的红人,红得发紫。却忘记了阿音的大哥还还没有官复原职,一直躲在友人家中。阿音一直惦记着娘家,却从没有让他在皇上面前替大舅哥说情,应该是怕他为难吧。
明皓正在为妻子的体贴感动,觉得她温柔敦厚至极,却不知大殿中的其他人已经对明夫人另眼相看。
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打动皇上,给自己的大哥谋一个好官职,此等谋略,便是朱会飞也自愧不如,可见这明夫人是个心思极为深沉的。
宫宴结束,回到驿馆,各家都开始忙着收拾东西。王星和张辰两家要去边关了,家中男女都畅快地很。京中地荣华富贵,于他们来说,便是那束缚的枷锁,令他们浑身不自在。
明皓本与他们是同路人,可是心爱的妻子热切切地期盼着搬进新府邸,他也就跟着生出几分期待。
八月初一早晨,阿音亲手帮明皓梳好头发,戴上银冠,穿了一身气派的蓝色云锦劲装,腰束玉带,足蹬朝靴,衬上他高大魁梧的身材,还真有了几分侯爷的派头。
“妾身拜见侯爷。”阿音调皮地行了个礼,引得明皓抿唇一笑。
“阿音,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一会儿我若是有什么说错做错的,你可莫要笑话我。”明皓拉着爱妻小手,软语哀求。
“侯爷说笑了,咱们家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阿音今日也是盛装打扮,虽没有宫装那般隆重,却也穿的是淡蓝色苏缎长裙,胸前是绣着花开富贵的蜀锦抹胸,披上薄如蝉翼的披帛,秋风一吹,轻纱飞起扫到明皓腰间,一股淡淡的茉莉香飘散开来。
“阿音,你真美!你本应是如此明媚绽放的,在明水湾的那些日子,委实是委屈你了。”明皓由衷的赞叹。
“夫君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呢,好了,快走吧,咱们在这驿馆里说话,哪如回自己家去说。”林婉音高高兴兴的拉起丈夫袖子,撒娇耍赖地让他抱着儿子,自己却什么都不拿,轻轻松松地跟在他身边,出门上马车。
素琴已经把其他东西收拾好,都放在了车上,见他们一家三口出来,一时看傻了眼。莫说她看傻了,到了侯府门前,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二十个仆人也都看傻了。
年轻的侯爷高大英俊,却毫无官家子弟的轻浮之气,瞧着踏实可靠。侯夫人尊贵娇媚,就像那定窑上等的白瓷,细腻温婉,虽然侯爷陪在她身边,可那宠爱的眼神,却像是把她捧在手心一般。再瞧夫人臂弯里的小公子,粉雕玉琢,娇憨可爱,这一家人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二十个仆人齐刷刷地行礼,让明皓有些不自在。下车的时候,阿音为了照顾他的面子,特意没让他抱孩子,想让他发号施令。可是他在军中可以号令千军万马,在这初次见面的侯府门前,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含笑看着爱妻幼子:“胳膊酸不酸?我抱儿子吧。”
明皓并不觉得抱孩子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自己亲生的大儿子,怎么稀罕都稀罕不够。阿音见他有点不知所措,就把孩子交到他手上,轻声说道:“都免礼吧,可安排了管家?”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上前两步:“回夫人,小人不才,便是管家,不过,工部的大人也说了,若小的干得好,能让侯爷和夫人满意,就干下去。若是入不了主子的眼,就打发了。”
原本工部侍郎只是监督修葺府邸,只因皇上偏爱几员旧部将领,才加了一句让工部一并安排好下人。圣上本是好意,以后用着不顺手也可以自己换,眼下有这些现成的仆从,还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