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有人抓住了薛鹂的手臂,匆忙抱着她游回水面。
船板上满是水渍,魏蕴面色苍白地瘫倒在侍女怀中,身上披着一件大氅咳嗽个不停。眼看着薛鹂被救出来,她忙哑着嗓子唤了两声。
薛鹂奄奄一息地被侍女扶在怀里,没有睁开眼回答她的话。
魏蕴从前从未在众人面前如此狼狈,回想起自己跌落时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不禁抬起脸看向周素殷的方向,冷声道:“周素殷,薛鹂若是有事,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周素殷眼神中是不掺虚假的关切,听到魏蕴的话,也不禁怀疑是自己致使她落了水,毕竟薛鹂是第一个跳下去救魏蕴的人,还险些害了自己的性命,如何也不会害她。想到此处,不禁内疚道:“魏蕴,我并非有意害你。”
魏蕴因魏?d的事对她心怀不满,却不会因此污蔑周素殷的品性,没好气道:“谅你也不敢,还有什么话不如等鹂娘醒了再说,这件事休要想这么算了。”
周素殷自觉理亏,无奈道:“待这位娘子好了,我必定登门探望。”
人毕竟是在衡章县主的游船上出了事,她本喝了酒与自己的面首亲热,忽然听闻有人落水,一身醉意也被吓了个精光,只好整理衣裳亲自送魏蕴回了府。
魏蕴一直守到了薛鹂醒来,见她睁眼,立刻将一旁的热茶递给她。
薛鹂愣了一下才接过,受宠若惊地缩了缩肩膀,小声道:“表姐无事便好。”
魏蕴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薛鹂,心中满是纠结。分明她落水前才因薛鹂的裙子而撇下她,任由她孤零零地无人理会,而后又出言讥讽她,不曾想当她落水,倒是薛鹂不管不顾地救了她。
想到此处,她嗓子忽地有些发堵,一时间不敢直视薛鹂亮盈盈的眸子。
“你……分明不会水,何必还要跳下去,实在是……”她默默咽回了“蠢得厉害”四个字,只叹了口气。
薛鹂扫了眼魏蕴略显内疚的表情,满意地饮了口热茶。
“我见表姐落水便慌得厉害,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怪我添乱了,险些害了表姐……”
魏蕴吸了口气,闷声道:“我并未是责怪你,只是日后莫要……莫要冲动行事。”
薛鹂眨了眨眼,笑得有几分傻气。“表姐不怪我便好。”
面对薛鹂的笑脸,魏蕴莫名觉得如坐针毡,无措地安抚了两句,嘱咐她好生休息便匆匆离开了。
待她一走,薛鹂又躺回了被褥中长舒一口气。
魏蕴百般欺辱她,如今她却不计前嫌地救了她的性命,无论如何二夫人也不会轻易将她送走了。只是有些可惜,魏蕴竟如此大度,并未与周素殷一般计较。
薛鹂摸了摸未干的发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直到夜里她身子热得厉害,几次掀开被褥,银灯才起身去摸她的额头。次日有人在她的床榻边说话,?O?O?@?@的声响格外扰人,她听得模糊,恍若在梦中一般,偏这动静又叫她无法入睡,不禁烦躁地蒙住了头,不耐道:“都滚出去!”
室内短暂地平静了下来,片刻后,一道微凉的嗓音遥遥传来。“你方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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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蕴看了眼魏?d的脸色,蹭地起身,咬牙切齿地斥了一声:“薛鹂,你病糊涂了,胡言乱语什么?”
第21章
魏府里有规矩,到了人定不可喧哗吵闹,若非有要事亦不可四处走动,犯了禁便要受罚。因此夜里薛鹂虽烧得厉害,银灯一时间也不好去为她找医师,姚灵慧更是不曾放在心上,直到次日清早她身上仍是烫得吓人,银灯才急急忙忙去找人,正巧遇上了前来探望薛鹂的魏蕴。
得知薛鹂发了热病,魏蕴心中更为愧疚,便想着去帮她寻人,却不想半路上遇见了魏?d,他身侧还跟着府中最好的医师,往日里只替魏氏的夫人与子孙医治。
魏蕴立刻向魏?d说明缘由,好将人借走替薛鹂看病,待他应下后,魏蕴偷偷观察他的表情,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并未因为薛鹂而生出些许不同,他甚至不曾为她而皱一皱眉。
魏?d对薛鹂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这理应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她的堂兄是举世无双的君子,薛鹂的出身又怎么配得上他呢?可想到往日她因此事对薛鹂冷嘲热讽,她都默默承受,非但不怨她,还总笑盈盈地唤她表姐,也许是她自己心胸狭隘,更何况……更何况,薛鹂的确生得美艳,那一袭红裙,便是她见了也时时刻刻难以忘怀。
魏蕴的脚步忽然停住,犹豫片刻后,她奔上前唤住魏?d。
“堂兄留步,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如此想来,薛鹂似乎也没有那么差,甚至也有几分可怜,若是她不再倾心堂兄就好了,她日后必会待她如亲姐妹一般……
薛鹂的卧房还算宽敞,布置上也简单素雅,床榻放置在镂花屏风之后。薛鹂落水回府,魏植与二夫人先后来过一次,如今她醒了,连往日鲜少到二房的魏?d都来了桃绮院,姚灵慧惊愕到不知如何是好,在薛鹂的卧房中坐了片刻,魏礼竟也循声跟了过来,她越发坐不住了,寻了借口便要离开,将薛鹂丢给了屋里的人。
薛鹂身子一向健朗,鲜少生过什么病,银灯也有些手足无措,医师如何说她便紧张地听着,一个字也不敢落下。
魏礼向魏蕴问起当日发生的事,魏?d则沉默地听着医师的话。
直到薛鹂突然的一声怒骂,室内的?O?@声响归于平静,所有人都停住动作愣愣地朝着薛鹂的方向看去。
从魏?d的方向,正好能看到被褥被拱起一个小丘似的轮廓,从中漏出几缕凌乱的黑发。
薛鹂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话,只觉得身子疲累到不想动弹,嗓子干涩发疼,连吐息都变得滚烫。就好像做梦似的混乱,周围都是嘈杂的人声。她一时间还当是回到了梦里的场景,她病得浑浑噩噩,薛氏的族人抢占家产与阿娘起了争执,在她的卧房外吵个不停,最后还要怒骂着要将她从床榻上拖下去赶出门。
薛鹂用被子蒙住头,既烦躁又委屈地哼唧了几声:“阿娘!阿娘……”
银灯慌忙上前去安抚,小声道:“娘子,夫人不在……大公子他们还在屋里呢。”
医师轻咳一声,说道:“女郎并无大碍,煎好药记得要早晚一次,若是迟迟不退热,可用湿帕子替女郎擦身。”
察觉到气氛不对,医师知趣地告退了,留下几人静对无言。
魏蕴瞥了魏礼一眼,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表妹为救你落水,兄长尚且能来,为何我不能?”魏礼睨了她一眼,继续道:“怎得,往日你百般不喜鹂娘,如今她为救你落水,可是心中有愧?”
魏蕴答得坦荡,没好气道:“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好一会儿了,被褥中传来几道模糊不清的声音,宛如半梦半醒间的呓语,虽说并不清晰,魏?d却还是从中听出了不小的怨气,想来嘀嘀咕咕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银灯担心薛鹂将自己闷得喘不过气,试图将被褥掀开一个角让她露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