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深秋白昼短暂,霞光很快就被夜晚吞没。

郑维仪在黑暗中站着,感觉自己清醒了一点。下午是他关心则乱,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他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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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维仪在一栋市中心的别墅里见到了谢兰昭,对方似乎没有想到郑维仪会干出非法入室的事来,他的表情里有难以掩饰的惊愕。

好在谢兰昭很快就神色如常,说来舅舅家做客至少要先打个电话,而且郑维仪带来的人很没有礼貌,他们差不多拆掉了半座房子。

此处是闹市中的富人区,卖点就是为那些有迫害妄想的有钱人提供严密的安保和警戒。这原本是最令谢兰昭他安心的藏身处,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这样轰炸一般的动静。外面走廊上还有两个年纪很小的女佣,正被这骇人的变故吓得缩在角落里。

谢兰昭的责难没有得到回应。有两个高大的Alpha从郑维仪身后走出来,很轻易地将他按坐在一张扶手椅上。

“这是什么意思?”他挑起眉毛,“维仪,家里是这样教你孝敬长辈的吗?”

谢兰昭察觉到这两人都带了枪,而郑维仪在他对面坐下,并不示意那两个人放开他。

室内极安静,外面桌椅碰撞和纷杂的脚步声就尤为清晰――郑维仪带来的那些人训练有素,正在挨个儿驱逐这栋房子里所有的仆佣。

在一片混乱中郑维仪开口说话,语气竟然很平静:“这件事不必牵扯其他人,我只是来问你宋绫在哪里。”

那两个Alpha压在谢兰昭肩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谢兰昭停顿了几秒钟,说他不明白郑维仪的意思。

“你不懂事,舅父这里还是有礼物给你,”他无法抬起手臂,于是不紧不慢地向窗边的书桌一抬下巴,“本来准备明天再送去的,是你来早了。”

郑维仪站起来,房间里的几个人被他的手势留在原地,注视着他走向那张书桌。

看似空荡的桌面上放了一片薄薄的透明塑胶袋,里面只装了一枚戒指。

一枚什么也没镶的素圈戒指,仅在内侧刻了两个名字。郑维仪还记得在定制这戒指的时候宋绫嫌弃地翻阅了图册,说她哪个都不喜欢,戴了根本不能干活。

“把我省下的钻石都给你那个装上好了,”宋绫用手指圈出一个圆形,“你可以戴个这么大的,揍人肯定特别疼。”

这枚戒指被密封在塑胶袋中的样子让人感到陌生和诡异,郑维仪把它拿出来,放进了大衣的内袋里。

他在窗前站着,谢兰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说原本还有一副眼镜应该和这戒指装在一起,但是镜片毁损严重,他担心碎玻璃伤手,不得不让人扔掉了。

谢兰昭说话时郑维仪抬起了一只手,那些Alpha立刻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谢兰昭的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维仪,”谢兰昭终于显出阴沉的怒容,“这不是求人的态度。”

郑维仪走回他面前,然而并不看他。他向其中一个Alpha借了支烟,又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按了按眉心。

“现在是你求我,是不是?”郑维仪的表情在烟雾中晦暗不明,众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半个小时之前你就该死了,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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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维仪当然是气昏头说的胡话,他暂时也不能把谢兰昭怎么样。如果谢兰昭没有按时发送消息向他那些爪牙确认情况,宋绫就会立刻被转移到别处――当年谢兰映要把他扔到北非去不是没有理由,这人一直是十足的坏种。

他投鼠忌器,不能再进一步,但今天他做的这些事已经足够让谢兰昭吃惊。他一直当郑维仪是被谢家严格管教的产品,一个按谢兰映的意志行动的精致人偶,他没想过郑维仪竟然会带了一队佣兵把他堵在他自己家里。

谢兰昭在郑维仪的示意下恢复坐姿,他们在两张相对的扶手椅上谈判。谢兰昭认为他的提议很合理,毕竟他那位大哥只在遗嘱里给他留了少得可怜的房产和现金――他想要谢氏的股权,份额至少是郑维仪现有的一半。

郑维仪借来的那支烟即将燃尽,谢兰昭耐心地等待对方手中的暗红微光熄灭。他原以为让这个温吞驯顺的外甥低头不必费什么功夫,此刻他承认他是稍微失算了一点。

但他还攥着一个人质,他知道郑维仪非常看重那个古怪的女人。

“我要先看到她,”郑维仪果然说出了如他所想的答案,“只要宋绫安全,这些都不是问题。”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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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绫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蜷缩在地上。

因为她下午被强行带走时非常不配合,所以那些人不得不在路上对她使用了过量的麻醉剂。宋绫偶尔也会为自己的冲动个性感到后悔,比如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心跳的频率像是有一把榔头在胸腔里乱锤,而且头疼得快要裂开。

如果她肯稍微听话些,或许就不用被人摁着吸入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水,也不会在此刻体验到这种濒死的感觉,然而以宋绫的人生观来看总是遭罪事小,绝不轻易认输投降才是关键。

她又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了一点触觉,被压在地上的半边脸和手掌大概是蹭破了皮,刺痛中几乎有灼烧感。身下的水泥地面凉而粗糙,附着了一层黏腻的水汽。

――这是一间地下的仓库,宋绫努力了几个小时终于翻身坐起来,并且半走半爬地在黑暗中尽力摸索了一圈。她探索周围时绊倒了好几次,因为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钢材和塑料管,这里除了安全出口的标识还亮着之外也没有启用任何光源。

那扇门当然是打不开的,地下室里当然更不会有窗户。宋绫靠在安全出口那几个绿光闪烁的文字旁边喘气,心里镇定了不少,她发现玉禾真他们似乎没有和她一起被抓进来,况且她知道自己还是有办法,她一定会从这里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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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昭没有做到郑维仪的要求,当晚他拿出来的只有一张照片,画面中是一个形容狼狈、躺在地上的女人。女人脸部模糊得看不出是睡是醒,甚至不能判断那是不是宋绫。

藏匿人质的地方很谨慎地屏蔽了信号,谢兰昭不可能向他提供更多的实时视频,郑维仪也不准备再提出要“看见宋绫”的条件。

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已经足够让他失态,看到那样子的宋绫无异于自虐。

谢芙想要回老宅去求章惠如出面,郑维仪没有同意。老夫人最近因为谢兰映大受打击,病得起不来――而且就算她知道了谢兰昭做了什么混账事,大概也会希望郑维仪作出让步。

他知道他的血亲们总是这样的,他们对郑维仪寄予厚望,而他当然会有求必应。郑维仪应该要守住家业,要体谅长辈,要懂得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

宋绫似乎对他也有要求,只是她的要求在其中显得实在异想天开,她想要他去当科学家。

“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干那个,”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补充说,“不过你不想的话就算了。”

以前郑维仪很少考虑自己想做什么,直到此刻他才找到清晰的答案。他想要找到宋绫,想要继续和她一起生活下去。

――关于这一点有人持不同意见,宋立成已经从玉禾真那里知道了宋绫失踪的事并且大为光火,还说等宋绫回来之后就让他们离婚。

“本来我是看上你们家有钱有势,谁能想到我女儿没享几天福还要受这个罪,”宋立成厉声咆哮,“我早看出来情况不对劲,要不是你家那老头他妈的一直不肯见我,宋绫这会儿已经被我接回家去了!”

他也很不赞同郑维仪向谢兰昭妥协的做法,因为不能保证对方收到东西就会如约放人,再说了,“你小子要是他妈的没有钱,也配和我女儿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