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宝清看着温先生,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弄错了对象,“我?阿娘做的,木猫?”

“嗯,她自己刻的,那是一块雷击木,所?以颜色黢黑,刻出来的猫儿也?是只没有杂色的小黑猫。那小黑猫的瞳孔是金绿碧玺,长长的尾巴高高翘着,像是随时都要?一晃。而且那猫儿的瞳孔会变,正午时是一条线,午夜时却浑圆。”温先生看着明宝清讶异的神色,道:“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机关被她藏在了猫儿体内,如果要?研究明t?白的话,就要?破坏掉。她那时又卖关子,不肯轻易告诉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黑色的木头小猫,我?,我?甚至不知道阿娘会,会刻东西。”

明宝清觉得从?前的一切都愈发荒诞,岑嫣柔在她跟前连刻刀都没有拿过,看着明宝清做那些小玩意?的时候,她只是温柔地笑。

“很早之?前了,她十五六岁时做的,那个?小猫是一件礼物,送出去了,你当然没见过了。”温先生看出明宝清心里有事,就问:“你今日怎么了?”

明宝清知道自己不该说的,可温先生的神色那么沉静,像是一口可以吐露心事的古井,再加上她这样随意?而亲近地谈起岑嫣柔,这让明宝清有种想要?倾诉的欲望。

“只是发现明府的覆灭,我?亦有不小的责任。”

“真的吗?”温先生平静地问。

“不过,要?推脱也?是能?推脱的。”明宝清苦笑了一声。

“那伤怀一夜就差不多了,我?全族倾覆就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还不是能?吃能?睡。”温先生肯定是改过姓氏了,明宝清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温姓的大族,“如今就剩了我?、如徽,还有几个?远亲吧。”

明宝清不敢随意?问什么,只听温先生道:“明源是自寻死路,你做女儿的哭一哭,算是尽了今生父女缘分,旁的就罢了。”

明宝清很久没有听过别人这样连名带姓毫不客气地叫明侯了,忍不住道:“温先生与我?父母很熟悉吗?”

“年少时我?住京中,同你阿娘相熟,她嫁人时我?回家去了,直到她去世?我?才?回京,至于明源那个?混账,他不熟悉我?。”温先生蛮不客气地说:“别的都可以像你阿娘,感情上优柔寡断这一点可别像她。”

明宝清被温先生这话说得一愣,温先生见状微微眯眼,道:“真是感情上的事?那大可不必了。”

“他,”明宝清迟疑了一下,道:“对我?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外因?。”

“外因??”温先生似是想到了什么,道:“难不成他也?是身?份太低,配不上你呢?”

“哪还有这个?说法?”明宝清隐晦地说:“只是他也?有些瓜葛在里头。”

温先生所?知道的肯定比明宝清要?多,她甚至好?像都猜到了‘他’是谁,站起身?柱一柱拐杖,道:“感情还不深的话,就断了吧。”

第108章 猎获

雪下了四五天, 停了几?天,又下了三?两天,又停了。所以冬月廿二, 是个白雪皑皑, 又晴朗明亮的日子。

严观这?些时日都在景山的猎场里?树旗, 从猎场两翼起开始树旗, 将缺口留在南面,还要设鼓接驾。

他毕竟是才当上了羽林卫中侯,也不是没有人想给他使绊子, 奈何这?景山他太熟悉了, 有些容易遗漏的地方他都不用别人来点拨,反而他自己?还能给别的羽林卫队伍提提醒。

严观都没想过?要藏一下,他都被剥光了, 哪里?还有遮掩的必要呢。

狩礼的差事很繁杂, 又是样样要紧的, 稍有差错就要连累担责, 但严观还是常常想起明宝清。

他在每一个枝丫缝隙里?想她,在每一声雪落须臾里?想她,夜里?林风鬼祟, 帐子里?昏昏沉沉的, 映着守夜士兵的篝火光亮,在闪闪烁烁, 摇摇晃晃的晦暗光芒里?,远处虎豹豺狼的吼声阴恻恻的, 存着待猎的鹿兔并不会叫, 但它们偶尔会撞一下栅栏,发出一些声响。

这?不是个好睡的夜晚, 尤其是心里?还揣着她。

狩礼的前日,明真瑜跟着禁苑里?那些鹰犬来了景山,有些王公?大?臣有熟悉喜欢的鹰犬,这?会在册子上标明,等明日开猎时就把那些鹰或犬给对方送过?去?。

明真瑜挺老实的,踏踏实实埋头干活,也不太仗着严观就偷懒耍滑,忙了好一阵才跑过?来同严观说?,明宝清明日也会来。

严观心头一跳,却是担心起来。

“这?次狩礼足有五日,她也待满五日吗?”

明真瑜也只听明宝清这?么一说?,嚅嗫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您担心啊?没事儿呀,这?地界不都是您说?了算么。”

严观瞧着他脑袋上顶着的几?根鹰羽,只道:“围场驻守并不都归我?管。”

他只钳得住这?一批一批待驱进猎场去?的畜生而已。

明真瑜愣一愣,神色里?也冒出几?分惴惴不安。

“你自己?小?心,忙起来的时候我?顾得不你。”严观道:“往人前送鹰送犬的事就让别人去?吧,省得遇上旧相?识,白挨一顿奚落。”

明真瑜这?才觉出严观心细如发,不由得连连点头。

次日天拂晓,猎场的兵将便都一个个仪容整肃起来,千牛卫的人马进了南口,在道两旁驻守着。

严观带着一个副手和十人小?队等在岔路上,待人马进入狩猎场,兵部侍郎宣读过?田狩令后?,狩猎开始,他需得替圣人提前驱开猛兽。

萧世?颖入场时鼓声震天如雷,她身着一身黢黑的轻薄铠甲,肩头上立着的鹰隼却通体雪白,唯有两爪、喙勾和双瞳是黑的,严观观其身姿便知她精于骑射。

萧世?颖身侧没有猎犬,但有一只姿态矫健的猎豹。

这?只站在她肩头的鹰隼是单独留在内宫养的,严观之前从未见过?。

严观要不远不近地跟在萧世?颖侧边,根本没有机会去?寻明宝清的踪迹,且圣人入场后?还有王公?贵族,然后?才轮到一些小?官,可她却出现得很早,落在萧奇兰的马后?,做一副护卫打扮,很是低调。

明宝清的目光望了过?来,她淡淡扫了严观一眼,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别开了眸子,再没有看他一眼。

一捧雪从枝头坠下,正?掉在严观头上,雪碎顺着甲胄的缝隙融进了他的后?颈,细细碎碎的冰寒之意像针一样扎了进来。

严观感到一阵莫大?的惶恐,金鳞池的亭子里?,他光身换干衣时不惶恐;听到调令被改成负责狩礼的羽林卫时,他也不惶恐;重又站在这?景山的时候,他还是不惶恐。

只有现在,明宝清的漠然让他整个人都感到了一种震悚,他终于要从长久的美梦里?醒过?来,面对一个与她形同陌路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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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奇兰瞥见严观一甩缰绳先出发去?驱兽开路了,他刚才望着明宝清时的眼神变化,简直就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被抽了精魄,驭马转身时动作虽利落,可从他背上掉下来的碎雪像一堆虚妄的泡沫,很快散了个干净。

萧奇兰转身看明宝清,就见她似乎猜到萧奇兰会看她,已经把脸抹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泄露。

萧奇兰无言地转回首,心道,‘不至于吧,说?断就断?比翻书还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