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帮什么忙，这可不算我给你帮忙，你去了是给我帮忙，帮我长脸呢！不过还是看你自己安排，你没好地方去了你就联系我。”

“行，孙师傅，到时我找不好就跟你联系。”赵晓婧一乐。

中午下班，赵晓婧刚准备出后厨，又被耿明艳拉住。

“小赵，拿着。”耿明艳塞给了赵晓婧一个袋子。

“耿大姐，你自己也留一点吃吧，上次你送我的我都还没吃完，怎么又送我这么多？太让你破费了！”赵晓婧不明就里的接过袋子一看，发现里面又是和上次一样用料满满的好几罐自制红糖姜茶。

“不破费不破费，你多喝点，上次看你来小日子脸色都不太好！一点不值钱的东西。”

“那我也喝不了这么多，我给你留点儿！”赵晓婧说着就把手伸进袋子里往外拿罐子。

耿明艳连忙拦着，“小赵，你拿着，你拿着！这段时间特别感谢你，真是多亏你了！”耿明艳往后看了一眼，拉着赵晓婧去了食堂前厅。

“你不知道，我跟你侯大姐为我家这破事翻脸好几次了！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我……”耿明艳顿了顿，一脸黯然。

“上次你劝你侯大姐我都听见了，要不是你，我俩又得闹好几天，说不定她甚至不愿意理我了……”

“不会的，耿大姐，侯大姐跟你闹是关心你，要是她真的不愿意理你，她不会为你的事跟你生气的！”赵晓婧劝道。

“哎，我知道，小赵，不瞒你说，别说她了，我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不只是吵架的时候，就连我和他开心的时候我也总想起那些恶心的事情。我几乎每一天都在怀疑自己的决定！可是，可是我……”

耿明艳面色纠结，越说越低沉。

“我把自己搞的一团糟，婚姻我过不去那个坎儿，事业也一塌糊涂，和桂花也差点闹崩了。”

“耿大姐，你已经尽力了。”

赵晓婧拍了拍耿明艳的手。“不论是对孩子，对家庭，你都尽力了。你没必要看不起自己，你手艺好，人又勤快，自己早餐店开的那么好，你很厉害的。你并不是做不好才关店，你只是在为了家庭竭尽全力，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了。你是牺牲自己太多，压抑了自己的需求。”

“……”耿明艳沉默了，一脸动容。

“谢谢你小赵，谢谢你能这么说。我比你痴长近二十岁，跟你相比却差的太远了。上次听你和孙师傅说你家里人都不在了，我当时就想，你真的很坚强，很厉害，很通透。

你不知道，我从小是大伯一家养大的，父母在我记事前就过世了……”

耿明艳低声说着，赵晓婧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倾听。

耿明艳家在农村，祖辈经商，原本他们家是镇上出名的富裕人家，有一条街的铺面都是他们的。

爷爷有三个儿子，她爸是二子，也是三个儿子中唯一有出息，精明能干的，爷爷就把铺面全交给他爸打理。

其他两个儿子终日无所事事，和他们住一起，吃的用的花的都是走家里公账，一分钱的贡献没做，吃公攒私不说，还每天怀疑他爸做假账，贪污家里的钱。

原本一家人吵吵闹闹不算和气，但是也能生活下去。

但一场持续十年，席卷全国的革命终于到了他们这里。

三儿子怕牵连到自己，首先落井下石，举报耿明艳的爸爸和爷爷是投机倒把的走资派，是旧社会的恶霸地主。

大儿子见状有样学样，将家里族谱都翻了出来举报，说她爸爸和爷爷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罪人。

最后族谱被毁，爷爷和爸爸被拉去牛棚，游街，武斗。

第84章 通透或许只是时间过的够久

那时耿明艳的妈妈刚生完她不久，还没出月子，就被拉出去一天又一天的折腾。很快，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就使她迅速萎靡，不久就过世了。

而举报家人的三儿子和大儿子也没能幸免，但因为大义灭亲，少受了不少罪。

在耿明艳刚四个月大时，大儿子私藏的一尊玉佛被三儿子发现，但三儿子并不知道是谁的，就大骂这是四旧，是反革命的证据，扬言要去举报。

这时耿明艳的父亲已经不堪折辱，身体也垮了，只是惦记孩子还小，一直苦苦支撑。见出了这档事，就去和大儿子商量，自己替他背了这个罪名，但条件是他发誓，要将耿明艳抚养长大。

大儿子答应了，耿明艳的父亲也没食言，认了罪，最后在频繁的武斗中终于咽气。

耿明艳的爷爷也因此疯了。

这之后，大儿子，也就是耿明艳的大伯如约抚养她长大。

但大伯并不管她，把她丢给大婶养，只是给她口饭吃，保证她死不了罢了。

大婶对她并不好，动辄打骂，全家的重活让她一个人干，三九天气连冬衣也没得穿。

还一直骂她是个扫把星，说她爸妈是拖累全家的罪人。

耿明艳当时根本不懂，她对爸妈一点记忆也没有，就信以为真，日复一日自卑的活着。

直到16岁那年，大婶偷人被大伯打了个半死扫地出门，大伯也不再想管她，让她辍学自力更生，邻居家的大伯才偷偷过来告诉她这些陈年往事。

说这些也是她爸走之前交代的，要他等耿明艳长大，一五一十告诉她。

她听了之后大哭一场。

后来她和大伯断绝了关系，在村里找了一些零工，艰难维持生计，依旧过着自卑和抬不起头的日子。

直到遇见了现在的老公周明亮，那是她第一次从别人身上获得关心和爱，第一次体会到温暖的感觉，也第一次尝到了家是什么滋味。

虽然恋爱时他们也经常吵架，算不上甜蜜，但她生气周明亮会紧张，她要离开周明亮会挽回，她是被在意的。

那之后他们结婚生子，尽管公婆对她的家境不满意，和她诸多磕碰，尽管后来周明亮出轨，她关闭了早餐店来到工地后依然争吵不断，可她却无法放弃，无法离开。

她无法放弃她终于拥有的家庭。

“耿大姐也是苦命人，这么多年过的真不容易。”赵晓婧听完心里也不是滋味，不住的叹气。

“也许我这条命注定就是苦的，尝不得半分甜头。”耿明艳苦涩的笑着，“现在想想，我人生最快乐的几年竟然是当初开白天早餐店，晚上照顾孩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