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周茉?

她不是说,她叫茉莉的么?

楼望东那股烟瘾要犯,就见?她回答:【怎么样才叫恋爱状态?】

【采访记者:你们约过会吗?看过电影吗?】

【周茉:没有,我们只在山林里起过篝火,看过同一片星空。】

楼望东的手?想去?摸烟,又舍不得?手?里这本书,眼睛越看越模糊,终于看到那行字:【我现在在大律师事务所任职。】

香港的街道被清晨的日照弥漫,海边的雾滤出了?一层透蓝的光。

围墙上的红花像着了?火一样热烈,用力探出去?够天空,又像风一样沿着前路燎原,一路烧到终点。

楼望东站立在大律师事务所的对街,看着大厦门楼里西装革履鱼贯而出,他抬手?扶着墙,将那口压抑在胸腔里的浊浪呼出。

他也不知

等了?多久,但草原那么大的地方都能遇见?,香港这样小的地方……

楼望东压住心里那点预想,人总是在命运未到前轻敌,又在命运降临时被打?击。

一直到黄昏时刻,下班的时间,大厦里终于出来一群群白衣黑裤的年?轻人。

楼望东小时跟随祖父上山狩猎,在猎枪未上缴之前,他的目力已经被训练得?极好,可以一眼就在茂盛的林中?找到猎物。

周茉就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下身裹一条包臀的过膝裙,娉婷站着,正和三三两两的朋友交谈着,眉眼弯弯一笑,似乎谈到高兴的事,抬手?将卷发撩到了?耳后。

这群人站定在路边没有走,忽然,几个人朝门口望去?,一个年?轻的西装男人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递给了?周茉。

她自然接了?过来,展开套在身上,那是一件男士冲锋衣,很大,香港的室内空调很冷,这件外?套的衣摆能够到大腿。

楼望东看着他们并肩走,进了?一家餐厅,步子迟迟顿住。

以往周茉和朋友进店吃饭,他就带鞑鞑回马厩,喂饱它,这样主人和马就都吃饱了?。

但这次,他身边没有马,只能站在隔街的巷口抽烟。

烟蒂也不能随地扔,他在口袋里掏纸巾,找到了?她寄给他的茶叶饼,铜钱那般大小,他留在身上当香囊。

忽然想到她不喜欢烟味,又往卖花的地方站了?站。

此时月上柳梢头,进入春季,天黑得?晚了?些,红霞照在落日大道上。

他见?她和同伴从?餐厅推门出去?,像是要往花店过来,他喉结滚了?滚,穿过花店后门,等他们买完再出去?。

否则在她的朋友面前重?逢,她又该怎么介绍,免得?影响她今日安排。

周茉在花店里巡视了?一圈,跟身旁的朋友说着温软的粤语,最后买了?一束蓝色的绣球花。

楼望东看她还穿着那身男士外?套,就是那个男人给她拿的。

花也是那个男人从?桶里给她拿的。

等他们从?花店正门出去?,楼望东才跟上,推门时天已暗下,但香港的夜晚灯火通明,反而人声愈加热烈。

一个个闪着灯的广告牌鳞次栉比,楼望东生得?高望得?远,不怕找不到周茉,而且她身上抱着绣球花,走一路,掉一路。

香港不让乱扔垃圾。

他于是弯下腰给她捡,有的新鲜就掉了?,一路捡进巷口里,没有了?路牌的光,四周狭窄阴暗,却?忽然有一束小小的灯,正照在他半蹲下身去?捡的这片花瓣上。

楼望东微微抬起眼睫,看到花瓣前站来一双羊皮小跟鞋,他缓缓站起身,那束光也一点点往上照,最后照到他的脸上。

她的脸足够明亮,不需要光自成皎洁,又有泪水晶莹滴落,他一下便闻到他日思夜想的味道。

哪怕手?里的是绣球花,他还是能拨开来闻到她。

那光因为?她轻轻的啜泣而在他身上颤动,他将手?中?的落花递给她,喉结滚了?滚,问?:“你曾经不是喜欢盖我的衣服睡觉的吗?为?什么现在穿其他男人的外?套?”

第20章 第20春 “手伸进来。”

楼望东从?遥远的北境走来, 周茉熟悉的雪岭云杉的味道被消解在春风里,反而因为浸了?南方的海雾,变成一只巨型长毛狗, 湿答答的潮气朝她涌裹, 仿佛再近一寸,他凉凉的鼻梁就要凑到她脸颊上。

是周茉想要与他相贴, 就像久未归家的主人?总是能?得到宠犬的舔舐一样?,她此刻看着他玻璃球般亮而深邃的眼, 颤声说:“楼望东, 你吓到我了?……”

她左手?拿着开了?照明灯的手?机在录视频, 右手?抓着一把抽出了?手?柄的伞,随时要将眼前这个跟踪狂正?法。

做她们这一行,和对方当事人?有纠纷实在太常见了?,她刚才与同事分开后,就感?觉有人?在身后尾随, 若是进了?这巷子还跟, 就一定是冲她来的, 而她只需录好证据, 身后拐个弯就是开阔的街道,不怕跑不掉。

可他就这样?在狭窄幽暗的路中走来,一路拾花至她面前, 原来她那颗突然不安跳动的心脏, 是因为远方的来客。

可他藏掩得太好,令她根本看不见, 却是心跳先认出来。

此刻两个人?都在质问对方,比谁更像受害者。

但都没来得及说出答案,楼望东抽走了?她的伞, 将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周茉踮起脚尖,空气中潮湿的飞尘走进她的眼睛,楼望东走进她的城市,一同让她的眼睛和心都涌起了?酸楚的泪珠。

她怪他装起跟踪狂吓她。

他怪她穿了?别?人?的衣服。

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拥抱,好似所有爱与不爱的误会都不重要了?,只要相见。

周茉一颗拳头大的心脏快要被这暴涨的疼喜撑破,人?生南北多?岐路,大多?时候是君向潇湘我向秦,可偏偏有人?从?北境走到南端,向了?潇湘水又掳走了?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