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暗中拥抱了一下甘棠，很有节制地，害怕伤到脆弱珍宝一样地，轻柔动作。

甘?v不会说，姐你真可怜。

他把头轻轻落在甘棠的肩上，用带点撒娇的语气道，“姐，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甘?v也许还不知道什么是爱。

但他先一步学会恒久忍耐。

只是这忍耐，在持续小半年的时间里，把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心头渐渐积压，甘?v觉得自己就快被憋疯了。只是让他憋闷的是什么，让他几欲癫狂的又是什么，他不清楚。

为了光明正大踏入甘棠的房间，甘?v做过很多努力。

有一段时间他每天追着甘棠问学业上的问题，做出一副勤奋上进的好学生模样，那期间孙亦栀的确没怎么管他，反而欣慰于儿子开窍一心向学了。

但接下来的小考甘棠名次下滑得有点厉害，在孙亦栀对她进行了又一轮“爱的教育”以后，甘棠面对甘?v的态度就有点躲闪，躲闪里还是夹杂着向往。

甘棠喜欢跟甘?v多说说话，在小?v面前，她觉得自己活得鲜明，能找回一点正常人的模样来。所以她没有迁怒甘?v，更不会对他说重话。

先让步的反而是甘?v自己，他着实不想成为甘棠痛苦的一部分。那之后他也找甘棠问习题，只是频率被他压成了两三天一次，一次持续的时间也很短，不会影响甘棠太多。

也是那段时间，甘?v又爱上了看书，动不动就跑到甘棠房间里摸本书看。他坐得很远，只看他自己的，打扰不到甘棠，哪怕门被孙亦栀拉开，也只会看到一个看书一个写字的两个好学身影。

可没过多久，孙亦栀就给甘?v的房间添了个新书柜，又把甘棠曾经用过的课本，还有她用不上的书都塞了进去，甘?v再没了溜到姐姐房间看书的机会。

书柜被塞满的那天，甘?v静静站在它面前，他没有打开书柜门，他只是看着柜门上的透明玻璃，那上面映着一张脸。

那是一个眼神阴冷，以至于显出点病态的少年，他的脸色惨白，像一抹失去光热滋养的幽魂，他望着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好似在看着一个最无能的废物，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那居然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微笑，只除了它最初浮在脸上时有点像个面具。

房间外传来大门打开又闭合的声音，甘棠的脚步声随着走近越发明显，夹杂着孙亦栀的呼唤，“小?v，快出来吃饭了。”

“这就来――”

甘?v微笑着，微笑着，一转身离开房间。/豆;_丁-壹零-④_零_⑤_9_六6_37_

回忆24

日子渐渐临近期末，甘棠忙到了极致，那也是甘?v同她碰面最少的一段日子。有几天姐弟俩甚至只能在吃饭的时候一起坐一会儿。

没人发觉甘?v的失常，无论是在家还是学校。或许甘棠是唯一一个能够窥见他情绪的，可那段时间的甘棠实在太忙了，第一学期的期末考成绩决定能否被分进重点班，她不得不强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吃饭的时候只恨不能大脑放空。

就在甘棠忙得要命的这段时间里，甘?v遭逢一场突如其来的惊涛骇浪。

起初只是一点不起眼的水面涟漪，甚至连波浪都卷不起一个。

这天早上，甘?v从书桌里翻到一张被叠成爱心的纸。他面无表情端详了一会儿那颗心，确定这东西不属于他。

不属于他，那就很好办了。

甘?v踩开垃圾桶的盖子，粉红色底的一颗心，在桶里翻了两翻，落进一堆废纸垃圾之间。

没过半天功夫，书桌里就出现另一颗心，这回的心大了不止一圈，上面还写了字――我在里面夹了你的卷子，你有本事就继续丢啊。

结尾处是一张笑得很得意的脸。

甘?v眼里冷了几分，他耐着性子打开了那封信。那里面并没有什么卷子，他上当了。

打都打开了，甘?v把那张纸摊开在桌上，通读了一遍。

不出意料的，这是一封情书，且它比甘棠当初收的那封质量高多了。

但对甘?v来说，信的主人只是一个难缠且狡猾的敌人。

也许写信的家伙在旁人眼里是带点狡黠又可爱娇俏，但在甘?v看来，偷窥他把信处理掉的过程，是控制欲；故意把第二封信叠出同样的形状，是控制欲；不惜以谎言要挟也要他打开信，还是控制欲。

甘?v厌烦这种被人拿捏要挟的感觉。

他把对方约在放学后的操场，冬日时分，操场上早已被黑暗笼罩，甘?v为了避嫌，把谈话位置选在升旗台的位置，那里临近教学楼，还有两盏灯。

“金楚娆同学，”甘?v的声音比平时冷一点，“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因为咱们一点都不合适。”

对方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拒绝得这样干脆决绝。

“可我觉得挺合适的，要不你来说说看究竟哪里不合适。”

甘?v在心里默默叹口气，他就知道，这不是个能轻易说服的家伙。

“你了解的我，只是在学校的我，在我看学校里的每个人其实都差不多，他们都受到这样那样的束缚，我也是一样。”甘?v耐着性子，“你信里描述的那个我，让我觉得很可笑，那不是真正的我……”

“你也不打算对我展现出真正的自我，对吗？”这个叫金楚娆的小姑娘笑得有点狡猾，“没关系，你可以从了解我开始，比方说我的生日，我的星座，我最喜欢的颜色，爱听的歌，这样一来，你就会知道我是个多么值得喜欢的人啦。”

甘?v沉默良久，他开始感到头痛。果然，能随随便便写情书的家伙，都是群性格自我，不太能考虑别人感受的家伙。

因这面临的困窘，甘?v甚至对两年前的甘棠感同身受起来。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对待感情笨拙的甘棠，那时究竟面临怎样的压力。

那封信被他给毁了，他觉得爽快利落，可对于甘棠来说，是增加了内心的负担吧。

本就对“不够优秀的自己”被喜欢上这件事感到负疚，加上不得不拒绝对方的内疚，甚至还有毁坏情书的负疚……她是被那道累加的负疚感压得快垮了，所以才会哭得那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