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重新亮堂了起来,一切丑恶不堪的欲念消失得无隐无踪,走廊回归原本的模样。
万籁俱寂,只听虫鸣。
傅寄秋这才有了明显的情绪起伏,仿佛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昏暗的瞳孔重新燃起光,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泛着青紫经络的苍白手掌搭在门框上,迟迟都没有将其推开。
“阿檀?”
屋子里传来模糊迟疑的唤声。
傅寄秋不假思索,重重推开房门。
入眼是一柄燃烧到半截的红烛,正立在桌上的青铜灯架上。昏红柔和的光从侧面映照到少年的纤细身形上,像是为他松松垮垮披上了一层用烛光剪成的嫁衣。他眸底明净清澈跪坐在床上,两只手牵着被褥披在肩头,将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颈窝那颗小小的、圆圆的小棕痣点缀在锁骨凹陷中,随着他的动作时隐时现,半遮半掩。
傅寄秋喉结上下滚动,极度克制地偏开了视线,“你怎么回来了。”
“我去找裴剑尊说障妖执念的事情呀,他不听我就自己回来了。”连星茗拍了拍身侧的被褥,盛情邀请:“你要不要坐过来说话。”
傅寄秋静默片刻,走近坐到他身侧,目不斜视。
后方耳侧凑来一个热源,连星茗从他左边脸庞处歪出来疑惑看他,哑然问:“你是跑回来的吗?为何气喘吁吁,额间也有细汗?”
说着他抬起食指,那只弹琴的指尖细细长长,娴熟探向了泌出细汗的额角处。
还未接触到便被傅寄秋半路截停,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
“……”
傅寄秋侧眸看来,两人无声对视。
气氛好像突然有点奇怪。
连星茗哈哈笑了声向后仰了几厘米,心里懊恼差点忘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这人的师弟,做这些恐怕会惹师兄不快。他低声道了声“抱歉”,向回缩了缩手掌,却无论如何也拽不动。
傅寄秋的掌心冰凉干燥,像是一块寒冰紧密贴合着肌肤,刺到皮肤隐隐泛麻。
“你……你能不能把手松开。”再对上视线时,不知为何连星茗的左眼皮猛跳了起来,他不自觉咽口水,小声道:“有点疼。”
第十七章
傅寄秋沉寂片刻, 才松开手掌。他合衣睡在了被褥外,双眸紧闭。
连星茗裹着被子?看着他,疑惑问:“你不脱外衣就睡觉吗?”
傅寄秋才起来, 褪去了外袍。
他的外袍漆黑, 似灯火夜中隐忍狰狞的怪物, 挂在衣架上时与一旁明亮的鲜红嫁衣形成了鲜明对比。再躺下时,傅寄秋的身体几乎悬在了床铺之外, 距离连星茗又远了些, 且还背对着他。
“……”连星茗有?被嫌弃到。
他躺下身,侧头看着傅寄秋的背影宽肩窄腰, 内衫血红,散落着墨发,从后方看很适合让人伸着手臂搂着紧贴上去,就很有?安全感。明明年少?时他们身量相差不大, 可是随着岁月的日益增长, 傅寄秋慢慢的就比他高出了半个头。
以前连星茗还想着要勤加修炼,没准修为增长了,个子?也?能跟着增长。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够长得比傅寄秋高,再不济也?能同样高!可是直到他身死之时, 他还是比傅寄秋矮半个头。
现在换了个新身份。
好家伙, 直接比傅寄秋矮一个头了。
即便是年少?时, 他们也?从来?没有?躺在一起过。毕竟他们在蓬莱仙岛都有?各自的居所, 谁会闲着没事做去对方的房间里?睡觉?就连出门在外历练,他们不得以要露宿野外时, 一般也?是连星茗欢欢喜喜给他们弄出个临时床褥, 而傅寄秋则是盘膝坐在上风口打坐,为他挡了一夜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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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星茗从被中伸出一根手指, 戳了戳傅寄秋的背脊。
“你睡着了吗。”
“……没有?。”
傅寄秋的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嘶哑,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连星茗以为他困倦了,便不再出声准备安睡。隔了大约五分钟,他都昏昏欲睡时,傅寄秋那边却突然传来?了动?静,折回了身看着他。
“你方才想要说什么?”
连星茗睁开眼睛,他们的距离不到一尺,不过因为他盖着被子?,而傅寄秋睡在被褥之外的缘故,这短短的距离又好似隔着一道?洪川。
“啊……我是想问你,你看起来?出身于仙门大派,你上面还有?其他仙职更高的人吗?”
傅寄秋道?:“没有?了。”
连星茗便了然,看来?师兄已经?继任仙长。他又明里?暗里?探听?道?:“阿檀身居高职,外貌俊朗脾性温善,想必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
都过去三千年了!师兄你要是还没有?娶到老婆的话,我都要替你着急了!
傅寄秋抬睫看了眼他,瞳色微暗。
“都不喜欢。”他嗓音更哑。
连星茗失笑,道?:“如?果都不喜欢的话,那就是你的眼光太高了。”
屋中烛火未熄,印着人暖洋洋的,面泛柔和的昏黄光晕。连星茗半张面颊陷入枕头中,笑起来?时眼角弯下,长而密的眼睫扇动?之时,仿佛蝴蝶翩翩而已撩动?人的心弦。
傅寄秋看着他这双散漫含笑的眼,某一刹那,眼前似乎浮现起荧祸之乱三年间那双满是哀恸与暴戾的瞳孔。
想起便心尖刺颤。
傅寄秋声音轻轻道?:“嗯,我的眼光是有?些高。”
哇,整整三千年连一人都入不了你的眼,你这眼光已经?不仅仅是“高”了,你这样是很难娶到老婆的!连星茗心里?这样想着,嘴上笑着劝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是遇到合眼缘的女?修,还是尽早去追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