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这半年来,他每一次来蓬莱仙岛都会顺手带上一瓶九节风。不论连星茗有没有受伤,这好像成为了他们之间一个约定俗成的小习惯。而今抽屉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四十七瓶九节风,均未开封,最早带来的那一瓶甚至已经结网落灰,可怜巴巴地缩在抽屉的角落它被放在了最令主人喜爱的那一层,却根本不属于这个位置。

“裴子烨。”连星茗轻声含笑,第一次称呼他的全名,“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裴子烨恍惚将药瓶放进,“你说。”

“认识以来我们一直都在争论谁娶谁嫁,此事影响皇子威仪,乃至影响国威,至今都没有争论出结果。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可以做嫁的那个,我也可以穿嫁衣上花轿,但我有一个条件。”连星茗尾音勾着笑,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味道:“我要你以五十万精兵为聘。”

裴子烨呼吸都凝了,一寸一寸扭头看他。

“……你疯了?”

连星茗枕着手臂,闻声闷笑说:“或许吧。我要五十万精兵为聘,其中十五万铁骑,二十五万轻甲,剩余为樵汲草料饲养人员、辎重、医疗。”那双桃花眼依旧浸着柔和的笑意,眼波流转间似在暗暗审视:“裴子烨,你肯给么?”

呼吸变重。

秋风扫过门厅,虚掩的门“吱呀呀”拉长了声音,砰一下重击在墙上,它被狂风按到动弹不得,抖颤着在冷风中哀鸣。

裴子烨同样动弹不得,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声音嘶哑难辨:“若我不肯给?”

“那联姻之事便就此作罢。”

连星茗笑了,笑声一如初见时那般,像是根羽毛轻轻挠上人的胸腔,“如此也算是拨乱反正,你不是也和我一样,打从心底抗拒这桩婚事吗?不过此事不急回复,你可以先回去与燕王商议。”顿了顿,他又说:“更深露重,裴少侠路上小心。”

裴子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门的,他像个傻子,更深露重这句话听了四十多遍才迟来地反应过来,这原来是一句逐客令。

从来没有什么关心。

这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句逐客令。

心脏沉重跳动,胸口疼痛收紧,他在冷风中站了许久,头晕目眩地往回看。大门无情紧闭,秋霜落索,寒风卷起他的鬓间碎发,那张俊秀少年气的面容已然惨白。

他这才恍惚意识到一个铁血般的、从前一直被他故意忽略的事实:半年间,他来到蓬莱仙岛见连星茗四十八次,连星茗却一次都没有主动去冼剑宗找过他。

连星茗根本就不想见他。

有些话放在从前是叫人甘之如饴的蜜糖,放在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沾了糖的砒.霜。

恰似他为扬言杀妻证道而请罪,当时的连星茗笑着回应他我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为国联姻不过是他二人肩上的责任,联姻的对象想要杀妻证道、想要举案齐眉,还是想要朝秦暮楚,有在意的必要?

桩桩件件,谁妄自动了心昏了头,而谁又始终清醒,一目了然。

嗒嗒。

脚步声。

裴子烨眼眶微红转过头,迎面走来一位清冷端正仿若谪仙的白衣青年,他手中一柄长剑夹霜带雪,恰似明月无瑕。

只是一个照面,裴子烨便瞬间认出了那把剑,从而认出了这个人。

连星茗的师兄

少仙长,傅寄秋。

第八章

就像传说中那般高山仰止,傅寄秋的步伐很稳,左手持剑右手持药瓶,在经过他的时候,不带任何情绪地淡淡转眸看了他一眼。

旋即举步越过他,敲门而入。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却宛若洪川倒灌入天际,漫山遍野都叫嚣着威慑与压迫,浑身血脉为之涌动沸腾。裴子烨入冼剑宗修行以来,天不怕地不怕,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不是生命危机,而是另一种更加隐晦的危机感。

“所以你就吃少仙长的醋啦?”燕国王宫,燕王妃听完裴子烨手舞足蹈的描述之后,疑惑:“你为何说他的眼神和本宫很相似?”

裴子烨一拍桌:“父王每次选秀时你坐在主位上,看底下的秀女都是这种眼神。”

“什么眼神?”

“来自正宫的蔑视啊!”

燕王妃扶额:“胡说八道。少仙长仙人之姿,为人更是端正守礼,是修仙正道当之无愧的下一任魁首,他以后可是要管教你们所有人的,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裴子烨冷哼:“我就是不爽他那个眼神!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我先来,他后到。”

燕王妃好笑摇头,道:“对,对,是你先来。与其在这乱吃飞醋,你不如仔细想想未来大婚之日,婚书上应该写什么。”

“连星茗这个人笨死了,还说我和他一样抗拒这桩婚事。无论我在婚书上写什么,他恐怕都觉得我随便抄了套模板。”

“那你就将你的心意直白写上婚书,他总不会连婚书都不看吧。”

“……”

裴子烨愣神,沉思。

燕王妃笑着拿出一叠书页,“这里是一些合适的词句,你可以看看。”

展开书页,裴子烨低头一看便恶寒到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肉麻至极。

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什么众里寻他千百度……

这都什么鬼玩意儿,连星茗看见了都能当场笑死!成婚之后他哪里还有半点颜面?届时必定会被拿来嘲笑他一辈子。

裴子烨告退,转身就躲避洪水猛兽般俊脸通红往外跑。

燕王妃叫道:“所以你打算写哪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