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几分?钟时间, 郑淮明情况急转直下。被褥皱乱,高大的身子蜷缩着虚卧在床沿, 他似乎是难受得想要翻下床,却连挪一下身体都做不?到。

男人纸白?的侧脸冷汗如?雨, 眼看连呼吸都要没有一点气力。

“去医院!”弗兰妮毫不?犹豫地去找车钥匙,“来不?及了, 先开车去镇上的诊所!”

方宜急得眼眶通红, 一声又一声喊着他, 试图用自己纤瘦的身体将郑淮明架起来。

可他一米八几的个头, 哪里是她扶得住的。

幸好弗兰妮的丈夫在, 一个健硕的南法本地人。他二?话不?多将郑淮明背起来, 下楼时尚有一丝费力, 若是只有方宜和弗兰妮在, 根本弄不?动这样?一个无知无觉的男人。

别墅在湖区深处, 中午他们?开车来的时候,沿山路开了很近。

即使是镇上最近的小诊所,也要少说十几分?钟。

弗兰妮的丈夫将油门?踩到最大, 吉普车在凌晨的湖边公?路上飞驰着。

偌大的车内寂静而焦灼,唯有发动机轰隆隆的声响回荡。

后?排座位间,郑淮明神志时有时无,整个人已?经?软在方宜怀里, 坐都坐不?住。可他一躺下压迫气管,呼吸就窘迫得更厉害,混沌中坐卧难安。

方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掌心托住他的头,撑起后?颈的位置靠在自己大腿上,让他的呼吸道畅通一些。

“郑淮明,不?能睡……别睡,你看看我……”

方宜忍着满腔的心慌和恐惧,轻拍着他灼热的侧脸。

唯一的念头,就是怕他彻底昏迷过去。

郑淮明的意识浮浮沉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不?断胀大,将心脏和肺叶都挤得无法收缩……

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每一下颠簸都是极大的折磨,氧气断断续续地哽在喉咙口,像被一张不?透气的保鲜膜牢牢封住,窒息和濒死感快要将他完全吞没。

可他能感觉到方宜那?熟悉的气息,她就在他身边。

微凉的指尖在他脸上摩挲,似乎有隐约的喊声,叫他不?要睡、再坚持一下……

她是不?是害怕得流眼泪了?

自己又让她担心了……

郑淮明竭力想动一动手指回应她,告诉她自己没事、不?要害怕……

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做到,再也支撑不?住,陷进无底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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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夜色中,诊所寂寥的灯光远远亮着。

吉普车一脚油门?,挤进狭窄的小巷停在门?口。

已?经?提前?打过电话,里面两位医生冲出来,将昏迷中的郑淮明转移到担架床上,径直推进急救室。

诊所不?大,远比不?上正规医院。夜里空荡荡的,墙面斑驳掉漆,几间简陋的诊室映入眼帘。但急性药物过敏连一分?钟都耽搁不?得,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急救室里灯光惨白?,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一名白?人医生和一名护士前?后?忙碌着,初步诊断郑淮明是严重的急性过敏反应,已?经?出现了全身性荨麻疹、呼吸困难,甚至是喉头水肿的症状。

还有许多生涩的法语医学类单词,方宜听不?懂,只能从简单的词句中分?辨出意思。

眼看他嘴唇已?经?开始发绀,整个人彻底虚软下去。医生不?敢耽误片刻,立即给他注射了肾上腺素,连上呼吸机辅助吸氧。

“病人今天吃过什么?药或者食物?有没有药物过敏史?”

“晕船药!”方宜急切道,“我先生半年前?做过胃穿孔手术,用药一直很注意,今天在湖上晕船,工作人员给了他一颗晕船药。”

“你还记得具体是哪种吗?”

“拿来的时候没有盒子,很小一个白?色圆片,大概这么?大”方宜懊悔自己没有多看一眼名字,“中间印着一个c,一板大概有十几颗!”

医生皱眉,和身边的护士低语了几句,后?者匆匆出去拿了注射液。

两针推下去,郑淮明渐渐转醒有了意识。但这比完全昏死过去难受得多,他根本无法平躺下去,挣扎着伏在床边呕吐呛咳,呼吸面罩屡次脱落。

医生不得不强行按住他,挂上生理盐水补液,防止出现脱水和低钾症。

画面一度惨烈狼狈,方宜不禁回想起半年前他吐血抢救时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长发乱糟糟地贴着她满是泪迹的脸颊,哭得瑟瑟发抖,出来时急得连鞋都没穿,光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上。

弗兰妮看着都心疼,想将她拽出急救室。

可方宜不?愿走,像是怕一回身病床上的男人会消失不?见似的,执拗地站在原地。

弗兰妮只好去为她找了双拖鞋,安抚地抱了抱她的肩。

幸好,急性过敏治疗对症。

十几分?钟过去,郑淮明的症状逐渐稳定下来,被推进了输液观察室。

方宜紧跟过去,医生一走,就连忙紧握住他扎针的右手。

郑淮明陷在病床间,脸色霜白?发青,已?经?被折磨得毫无力气。双目紧闭着,鸦羽般的眼睫不?断颤动,十分?艰难地掀开了眼帘。

他目光有些涣散,湿淋淋的,虚弱到连想看看她都十分?吃力。

方宜鼻尖一酸,差点就又要不?争气地哭了,强忍住眼泪,将自己的脸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