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也顺着许循远的目光看去,只一眼,心就沉到了冰冷海底。
郑淮明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身形微微紧绷,似乎想要走近。可电视台的大门被翼闸拦住,只有刷工作卡才能进出,他被阻挡在外面。
已经站在这等了近一个小时,飘摇的雨丝早将他左肩衣料打湿,洇出一片深色。
脚步丝毫未停,方宜与许循远说笑着往外走。
上午拒绝他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杯与身旁男人相同的咖啡。
“滴”
工作卡轻轻落在感应区,她目不斜视地通过闸机:“许医生,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取车吧,站在这里等,风水不太好。”
许循远瞥了那个男人一眼,不用方宜直言,他也知道那是谁。
太像了。
虽然气质、五官有所不同,但任谁乍一看,都难以完全分清。
同样高瘦挺拔的身材,同样斯文的细边眼镜,就连医生身上那股子身经百战、看淡生死的气场都一模一样。
郑淮明的视线在许循远身上停留片刻,只是第一次见面,只是并肩而行……和遇到沈望的感觉全然不同,这人让他没由来地感到心慌。
眼看她就要走下台阶,他急促地喊道:“方宜,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
方宜撑伞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头都没有回。
许循远玩味地笑了一下:“你男朋友?”
方宜垂眸:“现在不是了。”
除了雨声,只余寂静,这对话也落在郑淮明耳畔。
他紧攥的骨节泛白发青,竭力忍耐上前将她强行拉回身边的冲动。眼神如一片平静的湖泊,深藏不见底的湍急暗流:
“今晚我们好好聊一聊,行吗?”
方宜不想再演耳聋的戏码,回过头去,认真道:“今晚我和许医生还有工作上的事要谈,我们要去吃饭,就不麻烦你了。”
说着,她刻意往许循远靠了半步,将伞递给他。
意思再明显不过,许循远嘴角微抬,配合地半撑开伞,似是要共伞离开。
看见郑淮明眼中一瞬被刺痛的慌乱,方宜心里竟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她向来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个男人带来的喜怒哀乐,这次终于让他尝一尝这不好受的滋味。
“那你结束以后,给我打个电话……”
介于第三个人的身份,不想影响她的工作,郑淮明还是妥协了。他礼貌地微笑一下,没有再坚持。
听到他这句话,方宜丝毫不怀疑,晚上他会追到自己家里。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沉重的呼吸暴露了她的不平静。
“方老师,看来你有要紧的事处理。”许循远恰到好处地笑着插话,他向来不喜欢掺和紧张的人际关系,也懒得蹚浑水,尤其是那个男人的眼神就差把他活剥了,“那改天再吃吧。”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郑淮明一眼,对方宜说道:
“那我们晚上再联系。”
直到许循远的身影消失在大雨中,方宜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郑淮明,如同成年人在审视一个哭闹不止、撒泼打滚的孩童,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见她始终没有走开,郑淮明深呼一口气,终于敢上前,摸索着去牵方宜的手。
他知道自己此时很可悲,却又生怕稍一放手,就会永远失去那生命里唯一的眷恋……
“方宜,能不能不分手……”郑淮明漆黑的瞳孔中是深深的恳求,平日里高高在上、温文尔雅的男人,此时是让人不适应的低微,“之前是我不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61章 她准备在他最爱她的时候分手消失。
大雨瓢泼、夜如浓墨, 马路上汽车寥寥,街边的商店也都早早关门。
往日繁华热闹的北川市被按下暂停键,黑色轿车在孤雨中飞驰, 溅起深深浅浅的水花, 时间仿佛成了虚无。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清冽的车载香水气息, 有些过于浓郁,似乎在掩盖若有似无的烟味。
方宜佯装小憩,靠在椅背上,用闭合的双眼将谈话的可能隔绝。
然而,近在咫尺的喘息仍钻进耳畔,时轻时重、隐忍压抑, 让她恨不得将耳朵彻底堵上。
突然, 轿车猛地急刹
车靠路边停住, 轮胎与地面大力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方宜来不及反应, 惯性前冲,被安全带勒得肩膀生疼。
郑淮明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只顾得上打开双闪灯,整个人就骤然折下去, 另一只手瞬间捣入上腹。
驾驶座的空间有限, 他侧背过身, 额头抵在窗框上, 脊背止不住地颤栗。
面上喜怒不形于色, 可激烈的情绪已经快将他吞噬, 如一把尖利的刀将五脏六腑捅得烂碎。
近在咫尺, 方宜不是感觉不到郑淮明的痛苦,却还是偏过头不再看。
既然身体不好, 就不该站在电视台外边吹风等她,再不济,以他的人脉、口才,想混进大厅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是不是赌她一定会心软?
“这套不是每次都好用。”方宜闭了闭眼,狠心道,“你能不能别老拿自己的身体要挟我?”
男人的呼吸声瞬间停滞,半晌,才哆哆嗦嗦地叹出半口气: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