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绿浓伸手,轻触了触翠袖的脸颊。
翠袖疼得轻嘶一声道:“秋昙姐姐,绿浓姐姐,救救我娘吧,她们把她关起来了,说明儿审出来,要打死!我替我娘说几句话,她们就命我掌嘴,”说着,呜呜咽咽哭起来。
“别怕,绿浓你先带她回去上药,这事儿我来料理,”秋昙说罢,大步走入正厅……
正厅里,秦淑兰和秦淑云坐在罗汉塌两边,手上拿着账本在翻找什么,见秋昙进来,秦淑兰摆摆手,示意她下去,“回事排着队来,外头那么多人等着呢。”
“两位小姐,翠袖她娘讹夫人银子的事儿我知道内情,就是三爷把翠缕的身子弄坏了,想像料理旁的奴婢一样从公中支几两银子发丧,翠缕她娘不肯,就在二门外跪夫人,夫人这才给了一百两银子,”秋昙道。
秦淑兰阖上账本,冷冷道:“一个奴婢勾引主子,没把她赶出府,死了按规矩支五两银子发丧已是开恩了,她还讹上了,母亲仁善才又额外给了一百两,这事儿母亲忍得,我却忍不得,须得开发了才好,别叫后来人有样学样,以为勾引主子是什么好事!”
秋昙笑道:“淑兰小姐可想过此事抖出来,三爷和夫人的脸面都搁不住,此事还是请教请教夫人吧,不然怕两位小姐好心办了坏事。”
秦淑兰和秦淑云两个都懵了,二人初管事,不愿处处受周氏的辖制,好容易寻出件事抖威风,却是件不能碰的事,秦淑兰赶忙派奴婢去汀兰院请教周氏,不多时,钱妈妈亲自过来,让放了翠袖她娘,另外派人去安抚翠袖。
秋昙算是看明白了,老太太一病,府里便群魔乱舞起来。
周氏操控着两个不会理事的傻小姐,傻小姐们也有自己的算盘,秦昭或是他身边的人,又指使人给听风院使绊子,还有个争风头的二房,这府里往后能清净才怪!
秦煜去了,她也做好打算要离开,没了他们的庇佑,绿浓和翠袖只怕没好日子过,该怎么办呢?怎么安顿二人呢?
秋昙想来想去,只有两个法子。
她快步回到听风院,进去西厢房,便见绿浓用一煮熟的剥了壳的鸡蛋在给翠袖揉脸,翠袖眼中含着泪,见秋昙进来,微微起身,泪花儿闪着光,“姐姐,我娘怎么样呢?”
秋昙上前,轻抚绿浓的鬓角安抚她道:“安心,你娘无事了。”
翠袖这才坐回去,抬手擦了眼泪。
绿浓一面用鸡蛋给绿浓揉脸,一面恨恨道:“真是不叫人活了!二爷才走了一个月,她们就这样起来,果菜不给新鲜的,连院子里的人也想打就打,再过一个月,把我们的命都索了去,就干净了!”
“从前,”翠袖吸着鼻子,“我总觉着……觉着二爷凶,出去打仗了,大家自在,现下才晓得,没了二爷的庇护,谁想来踩咱们一脚就踩咱们一脚。”
“那你们想出府不想?”秋昙问。
“出府?”二人齐刷刷望向秋昙。
接着,秋昙给了二人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留在府里,只是府里除了张嬷嬷,再无人能照应听风院,而张嬷嬷又太忙,并非什么都能照管得到;二则给她们银子,请她们老子娘把她们赎出去,秋昙会安排二人去她铺子里打杂,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工钱,比在府里还好,只是累些。
二人听罢,哪有不乐意的。
于是,当日秋昙便请了她们老子娘来,给了二人各二十两银子,请她们赎人,并告诉她们绿浓和翠袖出府之后,会去芙蓉斋打杂,每月工钱一两。
既给赎身的钱,又给安排去处,往后每月仍有一两银子的进项,二人自然万分乐意,只是担忧府里不放人。
翠袖是家生子,寻常是不会放出去的,绿浓买进来时是活契,赎身便可出去了。
秋昙便去求张嬷嬷,张嬷嬷又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想起秦煜走时交代过说听分院由秋昙做主,还有那时他跪在她面前求他庇佑秋昙的样子,终究没反对,任秋昙决定二人的去留。
第355章 出府准备(二)
次日,秋昙又赠了绿浓和翠袖些东西,她们打包好金银细软,向几位妈妈作别,不多时,二人的娘过来,向秋昙千恩万谢,而后领了她们出去。
院里一下便空了,加上几个老妈妈只干活儿不爱说话,更静得好似没人,只有秋风吹来时,外头的青竹发出沙沙的响。
秋昙想着,李妈妈是老太太拨过来的人,自己走后,想必她仍回万寿堂伺候,另外两个妈妈也会调往别处,她们都是人精,吃不了亏,也就不必她操心了。
两日后,秋昙便差人提前预备了马车在后门处,又差人去请翠袖和绿浓过来,而后与她们一同乘马车去芙蓉斋。
自然,马车后还跟着两马车的长随,这是张嬷嬷怕她跑了,特地调来保护监视她的。
马车行驶在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绿浓和秋昙掀开帘帷看街道上的行人,秋昙指着人群里两个红衣姑娘给绿浓看,道:“这衣裳是我们铺子做的,你看,可算有人穿出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翠袖也忙凑过来看,可见了那奇怪的衣裙,她两条柳叶眉拧起,“这……怎么跟咱们穿的衣裳不一样呢?”
“正是不一样才好,”绿浓道:“我前两日去铺子里寻绿绮时,听见个来做衣裳的小姐说她就喜欢跟人穿得不一样,为这个,宁可多花些银子。”
秋昙颔首道:“很是,我们的衣裳就是为这样的小姐做的,做生意最要紧的是知道自己的东西要卖给谁,那些买不起的,不舍得买的,嫌衣裳古怪的大多数人不是我们的客人,我们不必管,只要伺候好这一小撮能把握住的客人,便能赚钱,切记我们做的是精致小众,所以定价要高,而不是大众化的薄利多销。”
绿浓和翠袖都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精致而小众?”
“额……就是只有少数人喜欢,切记你们只要服侍好这一小撮人便足够,将来铺子交由你们打理,不能失了它的优势,”秋昙又道。
绿浓和翠袖疑惑为何铺子给她们打理,正要问秋昙,忽马车一顿,马倌道:“奶奶,芙蓉斋到了。”
翠袖立即掀开车帘,请秋昙先下。
秋昙提着裙摆踩着马扎下了去,翠袖和绿浓紧随其后。
一抬眼,只见芙蓉斋门前立着十几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像是护院,虽没把大门口堵住,但如此阵仗客人们看了都不敢进门,秋昙于是领着翠袖和绿浓快步上前,要轰人走,这时阿大和阿二提着长棍出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个着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妇人,拉拽着阿大,“怎么?生意没谈成便要赶人?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做衣裳呢还是做强盗呢?”
“这话该我们问你,”阿大用棍子将她格开,哼声道:“你是来谈生意呢,还是来做强盗呢?”
“怎回事,怎么对客人如此无礼?”秋昙走上前,看着阿大,“快把人迎进去,看茶。”
阿大见秋昙过来了,大为诧异,听见她要自己迎人进去,心里不痛快,冷冷睃了那妇人一眼,不情不愿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是这姑娘有眼力劲儿,”那妇人冲阿大哼笑一声,抚了抚发髻,昂着头往里去了。
秋昙命阿大,“把翠袖和绿浓领进去参观参观,”说罢便跟上那妇人,快步去了后堂……
秋昙和那妇人在后院一石矶上坐了,绿绮用黑漆托盘端了两盏茶上来摆上。
那妇人端起茶盏,揭开杯盖嗅了嗅,旋即用茶漱了口,吐在一边,“来你们铺子的都是富家小姐,却连口像样的茶也喝不上,只能喝这陈年的云雾。”
秋昙揭开杯盖,轻吹了吹茶叶,笑道:“富家小姐们喝得惯这茶,反而那些不上不下喜欢摆派头的,喝不惯。”
那妇人面色立即阴沉下来,用朱红色绣狮子抛绣球的丝帕掖了掖唇角,“你是这儿的什么人,我只同掌柜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