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1 / 1)

“原来祖母是这样想的,”秦煜嗤的笑了,“既是这样想,又为何骗孙儿说您愿意接纳她?”

“你那样哀求祖母,祖母怎么好驳了你?”

在这件事上,秦煜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既被最爱的女子骗,又被最亲的祖母骗,还傻傻地为一个从来不存在的结果,用尽全力,真是蠢啊!

秦煜忽拍着扶手大笑,笑着笑着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捂着喉咙作呕。

“煜哥儿,”老太太忙伸手去扶他,撩开他的发,轻拍他通红的脸,“煜哥儿,太医,快请李太医!”

檐下候命的张嬷嬷听见,立即掀帘进来。

“不必,”秦煜挥开老太太的手,抬起咳得通红的脸,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去寻她,天涯海角也把她寻回来,您要把她归回她本来的位置,孙儿便偏要将她扶到孙儿要她到的位置!”说罢他转着轮椅,转身便走。

老太太却道:“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看,”说罢朝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会意,举步走进梢间,不多时便端了个朱漆梅花托盘出来,走向秦煜……

秦煜远远便看见了,托盘里放着一梨花白帕子,帕子上婴儿巴掌大的一片红,刺得他的眼生疼。

他脑中轰隆一声,头疼欲裂,于是双手紧握成拳捶自己的脑袋,大喊:“别过来,别拿过来!”他眼前走马灯一样过着他与秋昙躺在床上的画面,他们的亲吻,拥抱,和克制,像钢针一样扎进他脑子里。

老太太和张嬷嬷忙拉住他的手,“煜哥儿,别打了,别打自个儿了,来人啊,来人啊!”

立即,守诚和绿浓等人冲进来,一个个都来拉秦煜的手臂,不许他再打自己。

秦煜却猛地一甩,把绿浓和张嬷嬷甩倒在地,握紧拳头一捶,轮椅扶手整个儿教捶断了,“乓”的一声,把老太太等人都吓住了。

他抬起通红得似要杀人的眼,命守诚:“把倪老三带来。”

老太太想着秦煜在气头上,怕不是要杀人,奴才犯了事,叫下人打一顿撵出去就是,从没有主子动手杀人的,如此岂不坏了他的名声?

“煜哥儿不是要罚倪老三,是想杀祖母吧?”老太太微昂起头,神色凛然。

张嬷嬷、绿浓守诚等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朝老太太磕头,求老太太息怒。

秦煜冷声道:“祖母若要拦,便是叫我去死,”说罢自己转着轮椅往万寿堂外走。守诚和绿浓等人忙起身,跟着出去,不敢言声儿,只是跟在秦煜身后。

老太太到底没再拦,只命张嬷嬷:“你派几个人去盯着,有什么事,即刻来报我,若煜哥儿真杀了人,你悄悄把人送出去,买块板埋了,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再从我这儿拿二百两银子,赔给他妹妹。”

张嬷嬷应是,下去办差了。

秦煜已由守诚推着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也止住了咳嗽呕吐,他脑袋靠着轮椅,阖上双目,脸红得近乎紫,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绿浓等人偷眼瞧他,见如此,都怕得紧。

回到听风院后,守诚立即去寻倪老三,秦煜则呆坐在屋里,静听着西洋摆钟摇摆的当当声,偶然一眼瞥见八仙桌上自己带回的土仪,和那十二面磁石,他突然暴怒,抬袖一扫,各色锦盒七零八落地全掉在地上。

接着,秦煜自己转着轮椅去了内室,将八宝柜底下的一四角包银红木箱子拖出来,打开,只见里头各色镶丹珠宝石的弓箭匕首,都是他幼时的玩物,他拨弄着的,从里挑出一柄龙纹短剑,那是当年平南侯在战场上缴获的敌国王子的短剑,随手送他了。

秦煜拔出短剑,银光闪闪,没一点儿锈迹,他比划了两下,很是趁手。

不多时,屋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男子的求饶:“守诚,你轻点儿,轻点儿!”接着竹帘掀开,守诚抓着倪老三的衣领子进了来,一把将他推到向秦煜。

倪老三滑跪在秦煜面前,以额触地,碰头有声,“二爷,二爷,小的没把秋昙姑娘怎么样,求二爷饶命,求二爷饶命!”

浓重的酒气扑面,秦煜几乎作呕,他蹙眉瞅着这样一个獐头鼠目,瘦得猴精似的奴才,想到这个狗东西把他放在心上珍之重之的姑娘占了,甚至是强占,火气便直冲脑门,此刻他只想把眼前人片了,肉扔去喂野狗,于是他伸出短剑抵着他的颈……

锐利冰凉的剑锋瞬间划破倪老三的颈,鲜血渗出来,倪老三一动不敢动,只转着眼珠子去看架在脖子上的剑,看着自己的鲜血聚成一股滴下来,他吓得尿裤子,颤着声儿,“二爷,二爷,奴才真没碰秋昙姑娘啊!”

“你什么也没对她做?那落红帕是谁的,嗯?”秦煜加深了力道,鲜血汩汩而出,倪老三脸色发白,“是秋昙姑娘自个儿划破手滴上去的血,不干奴才的事啊!”

第319章 绊人心(二)

秦煜手上收回些力道,“你再说一遍?”

倪老三捂着鲜血淋漓的颈,“咚咚咚”朝秦煜叩头,“就是给奴才一百二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动二爷您的人啊!是老太太逼着奴才娶秋昙姑娘的,奴才本想推辞,又怕老太太把奴才赶出府,奴才没法过活,也没钱给妹妹治病,就只好答应,秋昙姑娘是二爷的通房丫头,奴才虽把她接了来,却没敢碰她,那落红帕是秋昙姑娘伪造,用来糊弄老太太的。”

言辞不可谓不恳切,秦煜听罢,劫后余生般狂喜,“咻”的一声,收剑入鞘。然想到守诚说此人是个下流胚子,翠袖方才也说徐妈妈去探望秋昙,秋昙哭着要寻死,他又不敢全信了。

“口里有一句假话,便割了你的舌头!”他切齿道。

“奴才绝不敢欺瞒二爷,”倪老三吸着鼻子道:“只要把秋昙姑娘寻回来,您一问便知奴才可是在说假了。”

“那她人现在何处?”秦煜冷冷道。

“这个奴才不知,只记得是她来奴才家里的第三日,坐马车走了,”倪老三道。

秦煜冷冷盯着地上跪的人,审视良久,才终于命守诚:“把他绑了,看管起来。”

“谢二爷,谢二爷饶命,只是这事儿求您别告诉老太太,不然小的这条命……”倪老三又朝秦煜叩了几个头。

“带走,”秦煜冷冷道。

守诚应声上前,把人拖了出去。

待人走后,秦煜便命绿浓进来清理血渍尿渍,他自个儿转着轮椅回了书房,独自坐在窗前,回想倪老三的话,那果真不是秋昙的元红么?这一切都是她造出来的假象么?若不是呢?若倪老三为了保命在撒谎呢?若她真叫个奴才玷污了呢?秦煜不敢想,一想便又头疼欲裂,他只好命人去请那日送秋昙去倪老三家的婆子小厮来,一一问过,他们都说秋昙那日哭天抢地,喊得嗓子都哑了。

秦煜更纠结折磨,头疼了一整日,却仍强撑着亲自去了胶东王府,请王爷派人查探秋昙的下落,叮嘱他尤其要查明邻近京城的州府衙门的记录,胶东王应了。

不仅如此,秦煜还亲自画了秋昙的画像,命自己奶母的儿子带着,询问京城所有租赁马车的马倌,可见过这个姑娘。

老太太得知秦煜多方找寻秋昙的下落,直叹冤孽,索性撒手不管了,她无论如何想不到,一个已叫奴才玷辱的丫鬟,秦煜为何还当宝一样捧在手心里。

接下来半个月,秦煜白日与胶东王等人在揽月阁议事,夜里则翻来覆去睡不着,睡不着便想起先前的种种,心中悔恨不已。

然从衙门和他奶母儿子那儿传来的消息,总是寻不着或没有眉目,令他日渐失望,日渐焦躁,日渐忧心,怕秋昙教匪徒绑架,又怕她吃不饱受人欺负,还怕她真教倪老三玷污,已寻死去了。

就在秦煜几乎绝望,要派人去乱葬岗翻尸体时,终于他奶母的儿子涅儿来听风院禀报:“二爷,真个巧了,我那对门邻居是个驾马车拉客人的,他先前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腿在家静养,大半个月没出门,昨儿出来走走,碰见我拿着秋昙姑娘的画像,他说他见过,一月前就是他拉秋昙姑娘出的城……”

秦煜听他絮絮叨叨半日,早没了耐心,打断道:“拣要紧的说,他究竟把人拉哪儿去了?”

“回二爷,拉到安庆府了,离这儿不过一日半的车程,只是不知秋昙姑娘还在不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