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1 / 1)

屋里,秋昙将自己荷包里的碎银子递给倪老三,而后用力拍床,大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如此嚎了几嗓子,把床摇了摇便停下了,然而倪老三嫌她摇得不够,自己上手又摇了两刻钟才罢,秋昙再低低哭了几声,这场戏也就演完了。

为不叫外头的人起疑,到了夜里,秋昙只好和倪老三睡一个屋子,倪老三睡床,秋昙打地铺。响亮的鼾声吵得秋昙睡不着,她便翻来覆去地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秦煜的脸总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已下定决心要离开,想着就借这个机会,一旦外头的小厮撤走了,她便跑路。只是怕秦煜回来仍会锲而不舍地寻她,怎么办呢?不如就给他一方落红帕吧,只有如此他才能放下。

于是,次日一早,秋昙用簪子划破手指放血,滴在自己的梨花白帕子上,后将帕子叠好了递给倪老三,命他务必将此物交给老太太。

……

老太太收到这帕子,展开看时,愣住了,问张嬷嬷:“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倪老三请老奴交给您的,”张嬷嬷垂头道:“老奴也看了,记得当初二爷说已给秋昙开了脸,怎么能有这东西,是而老奴便去问了李妈妈,李妈妈说只那一日做了避子汤,往后秋昙日日都说没经房事,便没再做了,便是那一日的,秋昙也没吃。”

老太太似想起什么,眼眶含泪,摇着头道:“痴啊,煜哥儿同他祖父一样,痴啊!”

谁能想得到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这么些日子,秦煜还没舍得碰她,没碰过却还时时刻刻维护她。

“秋昙怕是狐狸精变的,把煜哥儿迷成这样,不过正好,煜哥儿回来,把这个给他看,他便明白了,”老太太叹了声,将那帕子放回朱漆托盘里,揉着额角道:“头疼,疼死了!”

张嬷嬷忙上前为老太太按揉,一面吩咐婢子去煎药。

老太太是有些后悔的,若秋昙已叫秦煜开了脸,再把她赏给奴才,秦煜再难过,也只得罢了,可他将秋昙珍之重之,睡在一块儿也没舍得碰她,这会儿秋昙的元红叫一个奴才拿走了,他该何等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老太太闭着眼喃喃道。

张嬷嬷道:“老太太是为二爷好,二爷会体谅您的。”

话虽这么说,张嬷嬷却能想象到秦煜看见这落红帕时的样子,年轻男女,最难过情关,倘或过不去,凭秦煜的性子,只怕连老太太也不理了。

接着,老太太把守在倪老三家门口的小厮都撤了回来,又遣徐妈妈去看望秋昙。

其实,老太太将秋昙许配给倪老三,前两日便给徐妈妈打了招呼,还赏了些绸缎银子,徐妈妈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只当白养了秋昙这女儿,往后靠不了她了。

次日,徐妈妈没等来秋昙回门,生怕她有个长短,便提着茶叶花生上门,亲去探望她了。

秋昙演戏演到底,见徐妈妈过来,便哭倒在她怀里,问她收了老太太多少银子,为何任由她给倪老三糟践。徐妈妈抱着秋昙,口里只道没收银子,主子的命不敢违,随后着实地把倪老三骂了一顿。

徐妈妈要走时,秋昙给了徐妈妈些碎银子,叫她从此保重,徐妈妈以为她要寻死,好说歹说地劝了她一顿,秋昙只好发誓自己会好好活下去,徐妈妈这才抹着泪去了,实则秋昙并非要寻死,而是她打定主意要离开京城。

第316章 逃出

次日,秋昙拿着那两枚玉佩和镯子去当铺典当。赵文贤送的青玉玉佩当了一百二十两,秦煜送的翡翠镯子当了一百五十两,再拿出那枚秦煜随身佩戴的墨玉麒麟佩时,她却舍不得了。

“姑娘,”伙计从柜台后走出来,眼睛直勾勾盯着这玉佩,道:“这墨玉成色极好,姑娘也要当了么?”

“这个不当,”秋昙藏也似的将玉佩放回小荷包里。

那小伙计却走到她面前,拦住她,比了四根指头,“这个数儿,姑娘当不当?”

四百两?

秋昙又掏出玉佩来看了眼,麒麟的纹路精致细腻,她摩挲着,想起元宵节那日,秦煜强把这玉佩摘了给她,命她将赵文贤的玉佩丢了去时那个傲娇样子,不禁鼻头一酸,眼泪立时流了下来。

伙计愣住了,抓着后脑勺道:“别……别介呀,不想当就不当,姑娘别哭呀。”

秋昙吸了吸鼻子,抬手把泪一抹,道:“不干你的事,”说罢便大步走出当铺……

正午的日头真刺眼啊,刺得她眼泪止不住流,待上了马车,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起来,引得路人和马倌围观。

秋昙觉自己丢脸丢死了,可就是克制不住,如此哭了一路,待回到倪老三家时,眼睛已肿得桃子一样。

小叶子问她怎么了,她只道无事,而后用了顿午饭,留下七十两银子,她便毅然决然地上了马车,启程出京,不知该去何处,只知道要离开他了。

路上,她拉着帘帷往外望,集市上人来人往,有小孩子在人群里穿梭着蹴鞠,有携儿带女出来,在货摊前挑拣面具给小孩儿戴的,还有吆喝卖甜水的,耍马戏的,与人当街吵嘴的,热闹非凡,秋昙却觉这热闹离得自己那样远。

踏着夕阳余晖,马车驶出城门,马倌问秋昙:“小姐往何处去啊?”

秋昙也不知该往哪儿去,侯府之外的世界她从未踏足过,于是随口道:“往太阳落山的地方去吧。”

马车辘辘向西行驶……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霞如彩缎般铺陈开去,渐渐的,霞光敛进云层,天空像被墨水浸染的白绢,变成深重的墨蓝色,最后,整个儿暗下来,不知何时,月亮升起来了。

马车到了京城沿边的小镇,秋昙只能在客栈将就一晚。

这夜,她手里攥着那枚墨玉麒麟佩,辗转反侧,寤寐难眠,想着想着,又想到徐妈妈她们,到了后半夜,她索性不睡了,坐起身着手规划以后。

同样从床上坐起的还有秦煜,他已连着两日焦躁难眠,今日尤甚,睡不着又不知做什么,便提笔给秋昙写信,然而这信他不会寄出去,有些话自己说了自己听便够了,叫秋昙知道,怕是要笑话他。

这夜老太太也没睡着,倪老三已向她禀报了秋昙偷偷溜走的事儿,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终究对不起良心,半夜起来,给佛祖上了一炷香。

次日一早秋昙便起来了,她用过早饭继续赶路,如此走了三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安庆府。

安庆城内繁华热闹不及京城,铺面少,多的是货摊和作坊,门面不显,道旁两侧织染坊、绣庄、成衣铺子居多,秋昙恰想开个成衣铺或绣坊,觉着在安庆落脚正好,于是命马倌在一客栈前停下,她下得马车给了车钱,用假名字“豆芽”在客栈开了间上房。

她自认有几分姿色,为不惹事,便故意换了身朴素的裙衫,将脸上涂得蜡黄。

次日一早,秋昙便在安庆城各处大小织染坊、布庄、绣坊、成衣铺子走访,她发现城里从蚕丝到成衣的一整套产业链已十分成熟,她若要在此处开个绣庄,好处是彩布花布的供应充足,坏处便是竞争激烈。

然她并不怕竞争激烈,怕的是她盘下个铺面,得去衙门备案,到时暴露了行踪,秦煜一回来便寻到这儿怎么办?也或许他不会寻过来,连落红帕都有了,他还寻来做什么?可好容易逃出来,她不得不谨慎,便想着等三四个月风头过去了,再盘个铺面,眼下先考察考察。

她花三日功夫走访了城里所有的绣坊,最后选了个生意不算红火的沿街商铺作为目标,走进这绣坊,便见三面墙上挂满了各色成衣,样式几乎雷同,四周还放了绣屏和挂帘等,秋昙上前扫了几眼,大约安庆府离苏州近的缘故,屏风上绣的都是苏绣,且绣工平庸,十分单一。

三个伙计在招呼零星的七八个客人,另外两伙计坐在柜台后打盹儿。

正向客人介绍绣屏的一伙计往这儿瞅了眼,见秋昙一身落魄,便没招呼她,她却走上去,赖着跟那些千金小姐和夫人们一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