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1 / 1)

而秦家二房太太林氏,今儿也从娘家回来,领着林燕茹进来内院与秦峥相见。二人的婚期定在明年八月,是而两个在园内吟诗说词,情意绵绵,别人也不大管。至于秦昭和秦宿等人,则在外院同国公府和几个侯府公子谈笑。

不知不觉已至巳时二刻,同老太太说话的女眷们陆续出去坐席,老太太喝了半盏茶,想着时候差不多了,便也过去荟芳园的花厅里。而她起身不久,秦煜也跟着过来了。

老太太命人在花厅里治了两席,瓜果酒水齐备,该来的几位大人已经就位了,其中为首的便是胶东王。

众人见了老太太,都起身拱手,秦煜也向众人行礼称呼,随后落座。

东席以胶东王为尊,老太太、秦煜、永宁侯爷、两个爵爷及两位都察院的御史入座,另一席则全是各部五品以下的官员,这一席的原先从未登过秦府的门,是老太太借寿宴下帖子请来的。

虽然其中既有贤王派,又有胶东王派人士,但各自都客客气气的,待寒暄过一回,老太太道:“今儿借着犬子的生辰请大人们过来热闹,莫要嫌我说话妇人之见才好。”

“老太太有什么话尽管说,”胶东王道。

“前些日子我们庄子上闹出个人命官司,你们已知道了,我一后宅妇人,日日礼佛,并不管外头的事,是而原先不知道,后头才听说,我吓得立即派人将庄头送交官府,如今罪已判下来了,我又命孙儿去庄子上查账,果然查出许多欺上瞒下的蠹虫,便将人都换了去,原先那本子参得不错,是……王大人递的折子吧?”老太太看向另一桌。

一靛青色直裰,络腮胡子的男子向老太太拱手,道了声惭愧。

老太太笑说:“正要这样参,你若不参,我还不知我们庄子上有这样的事,底下那帮人向来有事也瞒着,囫囵过去,便今儿不出事,往后迟早有一日要出事,果是我们治下不严了。”

永宁侯笑道:“这也不是你们一家的事,咱们这样人家,府上奴仆数百数千,自有照管不到的地方,老夫人不必自责,既人交了官府,又命煜儿整治了一番,往后府里再不会出这种事儿了。”

“侯爷此言差矣,”底下那一桌有个着石青色直裰的男子举杯站起来,“田亩制不改,根子上的病不治,这样的事还完不了。”

永宁侯笑道:“姚大人,这是在平南侯的寿宴上,国事便先放一放吧?”

姚大人哼笑了声,放下酒杯重新坐下,他知道今儿这宴席的用意,且他本就是带了怨气过来的,便道:“国事有一半是在朝廷上谈的,另一半是在酒桌上谈的。”

在坐众人立时变了脸色

姚大人见如此,告辞要走,旁边的忙拉住他,请他消消气好好坐下用点心,可姚大人非但没消气,反而讽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接着,两方竟开始针锋相对。

文人说话,从来面上带着笑,嘴里含着刀,直捅人心窝子。

胶东王要出面调停,老太太却冲他摇了摇头。

一直站在秦煜身后的秋昙,可没心思听他们的政见,她捏了捏自己袖子里的那封信,心里急躁得很。

她透过琉璃??扇往望,并不见这花厅周围有奴婢走动,心想定是一早便交代了不许奴婢小厮在这园里瞎逛,如此,她又如何送出这封信去?

思来想去,还是得自己悄悄出去寻人才好。

她看了眼秦煜,见他专注地听着,心道自己这时候溜出去,他必定不能察觉,于是放轻了脚步往后退,握轮椅的手也缓缓松开……

谁知秦煜警觉得很,他微侧过身子,一下抓住了秋昙的手,紧紧攥住。

那手冰凉,触及秋昙的手背时,秋昙只觉心尖尖上也叫冰了一下,险些惊叫出来,可一看秦煜,他竟连头也没回过来,倒像无意间抓住的她,秋昙小心翼翼,试图抽出手,可他却握得更紧。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她要溜?

秋昙没法儿,只好上前两步,重新贴着轮椅立在他身后,如此,秦煜才终于放了手。

席上众人全副心神都在几人的争辩上,无人留心秦煜的小动作,倒是傍边两个侍菜的心腹丫头见着了,都低下头窃笑。

秋昙的脸腾一下红了,秦煜也脸热起来,不仅脸热,连抚过秋昙的那只手也发热。

老太太听几人争得差不多了,终于出面调停,他们这才没再互相攻讦,不过那位刚直的姚大人也拂袖而去了,紧接着,那一桌的人都向老太太告辞,跟了去。

永宁侯和同桌的另外几人也觉没意思,便也向老太太辞了往席上去。

花厅里便只剩下老太太、秦煜和胶东王。

经方才那一番唇枪舌剑,老太太也大致知道朝堂上就田亩改革一事是怎么个争论的场面了,胶东王带的人,嘴皮子确实利索,不过能不能做事,她便不知道了。

她对胶东王道:“王爷,外面说你回京后并不常露面,老身怎么觉着看着有些面熟。”

胶东王笑道:“原先安平县主来贵府上拜见,身边跟着个表哥,您可还记得?”

老太太恍然大悟,道:“原来那便是王爷,当日老身眼拙,没瞧出来,不过既已见过,老身攀个高,心里认定王爷是旧相识了。”

第214章 寿宴(三)

胶东王哈哈笑起来,旋即看向秦煜,道:“确是旧相识,我与秦二郎已见过数面,只是上回下帖子诚心邀他一聚,他却不肯赏脸,怕不是雪园里的事儿,恼了他,不肯与我结交了?”

老太太不解其意,也看向秦煜。

秦煜向胶东王拱手道了声不敢,“前些日子我在庄子上理事,没收着帖子,后头收着了,约定之期却已经过了。”

胶东王面色稍缓,轻轻颔了颔首。

接着,老太太挥退了秋昙等奴婢,而后亲自为胶东王斟酒,先是有理有据地夸赞了一番他的才能,又说田亩改革乃惊世之举,赞他有为民请命的赤子之心,之后才说回到正题上。

她问胶东王可否将改革拖个一两年,待到更好的时机再提出来,别拿秦家当筏子,为此,秦家愿在党争中保持中立,绝不倒向贤王一边。

其实几朝几代下来,秦家便从未在党争中站队,不求大功,但求无过,老老实实打仗,才安安稳稳走到了如今。

胶东王也不傻,他知道哪怕自己不答应,秦家也不会站队贤王,便他们想站,皇帝也会敲打一番,甚至想法子孤立平南侯,令他只能仰仗皇帝,因他握有兵权,这样的人,倒向哪一边皇帝夜里都睡不着觉。

是而,这个条件没令胶东王动心。

接着自然又是一番来来回回的客套话,最后,胶东王将目光转向秦煜……

秋昙和守诚等奴婢小厮守在花厅外好一会儿了,秋昙心急如焚,想偷溜,她一直透过琉璃隔扇往里望,直到看见秦煜同胶东王说话,她心道此时正是机会,于是向守诚道:“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去解个手,”说罢又向一旁的妈妈告假。

自然无人拦她。

于是她顺着游廊一路疾步走出荟芳园……

到了锁春居附近,人声鼎沸起来,其间夹杂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唱的是《剔银灯》中的一句:俏冤家风流万种,他也待学七擒七纵,把我似勤儿般推磨相调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