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1)

秋昙面色微变,心里想着,小屁孩儿,你姐姐我见识可不比你浅,年纪也不比你小,不像你从小到大家门都没出过几回,整日读书只读出一身文人的清高。

然而这话她不敢说,只好默默垂下眼帘,道:“那二爷便当奴婢多话吧。”

秦煜见她还有些不忿的样子,轻笑一声,命她推自己出门。

其实他也没清高到那地步,只是不大信胶东王的话罢了,口上说着从心而为,顺带得利,实则是什么样儿,谁知道呢?

接着,秋昙推他走出屋子,与守诚一起,仍由原先那奴婢领着,穿过月洞门,来到方才那花厅前,原先廊上排成排的奴婢已不知去向,院里一片寂静,想必厅里也无人了。

这时从游廊尽头快步走来一粉衣奴婢,她在秦煜身前站定,行礼道:“秦二公子,王爷和大人们都去了马场上,此刻在打马球,王爷遣奴婢来问您,是要出府还是去观赛。”

秋昙想着,秦煜腿脚不便,对打马球应当没甚兴致,且方才又与胶东王闹得不甚愉快,想必是要提前回府。

然而,出乎意料的,秦煜答道:“前头领路去马场。”

秋昙微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时推着轮椅跟上那奴婢,往马场去……

他们穿过花田,走上一回廊,又在迂回婉转的曲廊上走了许久,这园子所有的亭台楼阁都依水而建,其余各处便是花草山石,秦煜等人沿着一条小河往上游一路走,看尽园中自然之景。

行至水穷处,穿过一竹林,几人便来到了马场。

东侧的看台上坐了胶东王和另外十几位大人,安平县主和林良辅则倚在看台的栏杆上,观望着台下的马球赛,这一轮是雪园的四个护院在打,其中一方已得了四面旗子,比赛进入尾声,眨眼间又进了个球,胜负已分。

秦煜到了看台上,底下正在鸣鼓,林良辅没听见轮椅声,以为秦煜仍未过来,便央求安平县主道:“县主,小的已陪您看完一轮,这便要去寻二爷了。”

安平县主不悦道:“他又不会走丢,要你去寻什么,我可要你陪我打下一轮呢!”

“小的怎敢与县主一起上场,”林良辅躬身朝安平县主郑重地拱手。

“什么敢不敢的,在本县主这儿没那些臭规矩,只我说了算,谁要敢说闲话,我就撕了他的嘴!”说着便学男儿的样子,踮起脚一拍林良辅的肩道:“走,他们比完了,随本县主下场!”

“小的不敢,”林良辅退后一步,再次恭恭敬敬向她拱着手。

“县主命你去你便去,”身后传来秦煜的声音,林良辅唬了一跳,回头看,见是秦煜,立即走上前,张口欲要解释,秦煜却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安平县主见秦煜过来,微微不悦,双手抱胸没好气地道:“是我强把你的人拉来这儿的,待会儿你可别罚他,”说罢瞥了眼他的腿,目光黯淡下去,“看台上这些老古董都不愿陪我下场,就因我是个姑娘,真是迂腐,我本想着你我定了亲,一同下场是最好的,偏偏你的腿……”

秦煜面上不动声色,然握扶手的手忽的收紧了,秋昙瞧见,忙将轮椅转了个向面对马场,柔声问道:“二爷,奴婢推您去他们中间坐吧。”

秦煜道了声不必,旋即自己传动轮椅重新面对安平县主,道:“我确实不便,不如便让良辅代我,与你打一局如何?”

这话正中安平县主下怀,她一拍栏杆,激动道:“好,既是代你的,旁人也就没闲话可说了,”说罢看向林良辅,“你瞧,你主子都命你随我下场了,你还有什么可扭捏的,快随我来!”

林良辅面有难色,看向秦煜,秦煜却道:“你去吧,是我和县主命你去的,不算逾矩,放开手脚去打便是,只是要代我顾好县主,时时刻刻护着她,明白么?”

一旁的秋昙听得后脖颈的细栗一层层漫上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肉麻的话,得亏秦煜说得出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爱护安平县主呢!

不对,不对,秦煜从不是爱装的人,他一装便是要使坏了。

秋昙深深看了眼林良辅和安平县主,在心里为他们捏一把汗。

安平县主也因秦煜这两句话而诧异,然而她并未多想,这便欢欢喜喜领着林良辅往看台下去了……

接着,便有胶东王身边的婢女过来,要引秦煜去客人们中间入座,秦煜却摆手说不必。

后头条案后坐着的胶东王见秦煜不愿入座,面色微微一变,他曲指敲敲案面,示意婢子斟酒,傍边的婢子立即为他满上一杯,他端起来一饮而尽,又命再斟,如此连喝了三杯。

第158章 打马球(二)

场下几人已换好装束上马,安平县主和林良辅一组,从右侧驱马而出,逆着风,另一组则是赵文贤和另一公子。

两方上场后,便开始鸣鼓,鼓点愈来愈急,在最高潮处一收,只听“驾”的一声,四匹马儿飞奔而出,安平县主的马儿行跑得最快,瞅准那圆鞠,挥起鞠杖便打,马球朝对面飞去,然而姑娘家的力气到底小些,圆鞠行过一段便减了速,正让赵文贤堵住,安平县主跑马冲了过来,赵文贤抢在她之前挥杖把球打回去,又快又准地飞入安平县主那头的罗网。

立时,赵文贤这方竖起了一面旗子。

看台上,秋昙提起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秦煜不看球,只看着她,冷冷地问:“文贤打得好么?”

秋昙只顾着看球,哪得空细想他话里的意思,不假思索道:“好,打得好!”

秦煜面色立时阴沉下去,想说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腿,心底一股酸涩涌上来。

健全的男子,谁人不爱呢,秋昙爱看是人之常情,他这样说服自己,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住生出邪恶的想头――用布蒙住她的眼睛,令她看不见马场上矫健如雄鹰的男子,又或是把赵文贤的腿也打断。

然而这念头立时教他压制住了。

此时,场上两方旗鼓相当,战局胶着。

秋昙发觉,安平县主太过霸道了,一直都在攻,既有了攻,比她球技更好的林良辅便只能做辅,被她这样压制着,有力也施展不出,偏安平县主的球技又远不如对方的赵文贤,是而这方打得艰难。

终于,失了第三个球之后,林良辅终于改变战术。

当球再一次飞过来时,安平县主本能地驾马上去截,在她身后的林良辅一踢马肚子,马儿追上前,超过了安平县主,随后他冒着摔下马的风险,一手拉紧缰绳,右脚离开马镫,身子往左倾至马肚子,扬起鞠杖一挥,圆鞠极速朝对面飞去,穿过马蹄,直直落进了网袋里。

于是,两方再次打平。

有此一球,安平县主便自愿退后,让林良辅去攻,于是,接下来几个球便打得容易多了。

看台上,那十几个文官大多都在吃酒说闲话,只有少数几个盯着马场上,因着打马球是安平县主提出的,他们其实没多大兴致,看过方才那一轮后,便厌倦了。

而栏杆前的秋昙看得津津有味,一颗心都为他们揪起了,原本她是站在秦煜身后的,不知不觉间已走到秦煜右前方,倚着栏杆了。

秦煜看着场上,手缓缓从袖子里伸出来,他手心躺着三块黄豆大小的石子。

这是方才他听说众人看打马球时,便从地上拾起来的,为的就是此时,见林良辅和安平县主并肩往前跑时,他弹出一块石子……

马场上,安平县主的马儿前蹄被石子打中,猛地蹿了起来,安平县主缰绳没拉得稳当,立时身子往后栽,而他一旁的林良辅眼疾手快,奔过去一手拦腰接住了她。

场上马儿仰天长啸,看台上说笑的众人都惊得往场上看过去,见到的便是林良辅抱住安平县主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