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能说?”
正说着,方才领他们来用饭的奴婢又过了来,命众人再随她回花厅去,如此,秋昙才没再问了。
……
待回到花厅,胶东王等人也用罢饭出了来,有三三两两聚在檐下说话的,有在游廊上散步消食的,也有由奴婢引着去院子里赏花闲逛的。
秋昙没见秦煜,便走进花厅,厅里四五个婢子在收拾碗碟,她便退出来,在这小院的廊上、亭台中找寻,寻了一大圈儿,始终不见人,后头也问了奴婢,没一个知道的。
秦煜双腿不便,又用不惯旁人伺候,一个人会到哪儿去呢?
正忖着,一偏头,便见东边不远处的菊花花海中,一攒尖的亭子里,隐约可见一立一坐的两个身影,秋昙立时沿着小径去亭子里寻秦煜了……
亭中,安平县主面对花海站着,秦煜则背对她坐在石墩上,垂眸看着大理石案的纹路,淡淡道:“你不是有话要说么?”
“不急着说,你先来看看这些菊花,开的多艳,”安平县主说着,踅身走到秦煜身后,双手搭上轮椅,便要推他去赏花。
秦煜抬手,冷冷道:“我不喜欢花。”
“不喜欢?不打紧,待我嫁过来,就在院里种一片花,那时你便会喜欢了,”说罢她仍然抓住轮椅,一转,转不动,再使劲儿,仍转不动,她就奇怪了,这便蹲下身细看这轮椅的构造。
秦煜不耐道:“有话快说!”
听出秦煜的不悦,安平县主冷哼一声,站起身,拍拍手走到他对面坐下,“你这副样子,我有好话也都憋回去了。”
秦煜懒得理她,打开轮轴的栓子,自己转动着轮椅就要走。
“诶!”安平县主立时起身拦住他的去路,双手抱胸道:“罢了,我就说了吧,前些日子我母亲告诉我说你要纳妾,后头又说你不纳了,且只要我嫁过去了,五年之内生出嫡子,你便再不会纳妾,我觉着这个不好,妾还是要纳的,本县主并不会日日在后宅与你相对,得有人陪着你,本县主通情达理,允许你纳。”
秦煜冷笑,“你就是专程来同我说这个的?”
安平县主看着他,“是啊,有何不妥?”
“如此急着给丈夫纳妾的,安平县主恐怕女子中的第一人,”秦煜冷眼瞧着她,“如此会显得县主你通情达理,大度能容么?只显得你把婚姻当作儿戏,把他人当玩物,随意践踏罢了。”
安平县主手一摊,漫不经心道:“在我这儿,婚姻本就是儿戏。”她穿着男装,说出这话的样子,就像个风流公子。
秦煜面色一沉,“县主把婚姻当儿戏,便逼着旁人陪你一起玩儿么?”
“你说得不错,可那又如何呢?”安平县主笑道。她之所以非要同秦煜成婚,不过是当日秦煜使出手段想令她推掉这门婚事,令她深觉受辱,想着自己虽悍名在外,却好歹是个县主,秦煜一个残废凭何看不上她?所以她才一气之下答应了这门婚事,想着在婚后像驯野马般驯服他。
第155章 良辅
“那又如何?”秦煜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你将婚姻当作儿戏,伤的是你自己,难道还能伤了旁人不成?”。。。
安平县主呵的一声,指着自己,“伤我?能伤了我?”
秦煜似笑非笑地望着安平县主,好像看着曾经的自己。
其实在婚姻这一点上,他们何其相似?一个是宁可出家也不愿娶妻,一个则把婚姻当儿戏,嫁人只图一时痛快。
可是再潇洒的人啊,也会遇见一个人,光立在那儿什么也不做,你便心甘情愿走向她,爱不得,恨不得,再高傲的性子也要为她消磨去,最后自己亲手做个囚笼把自己困起来。
安平县主见秦煜嘴角含着一丝嘲讽的笑,心里大为不自在,哼声道:“你又笑什么?”
“二爷!”远处忽传来清脆的一声。
二人齐齐循声望去,便见微风轻拂下,一望无际的花海上泛起黄浪,着胭脂红妆花褙子的秋昙从小径上走来……她是繁花中最艳的那一朵。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还跟了守诚和林良辅两人。
安平县主的目光一触及林良辅,便点亮了似的,因着他的身材长相与已故的镇国将军,也即她父亲有几分相似。
“二爷,您怎的到这儿来了,”秋昙提着裙摆急急上前。
她先向安平县主蹲身行了个礼,见她直愣愣盯着小径上守诚和林良辅二人,心下纳罕,却也没多想,这便走到秦煜身后,去推他的轮椅。
不多时,守诚和林良辅也过来了,口里说着:“二爷可让我们好找。”
安平县主立时走向林良辅,昂着头望他,目光切切,“你叫什么名字?”
林良辅见她一身男儿装扮,便想当然以为是方才花厅里的某位贵客,于是恭敬地抱拳行礼,“回大人的话,小的林良辅,是二爷的长随。”
秦煜见安平县主目不错珠盯着林良辅,便知这人算是找对了,于是他抬手道:“良辅,你送县主回去。”
听见“县主二字,林良辅微愕,抬眼细端详了安平县主的脸,确定她是女子便立时退后两步,再一拱手道:“小的唐突了,请县主恕罪。”
秋昙推着秦煜从二人身旁走过,忍不住偷眼觑了觑县主,她总觉县主看林良辅的眼神不大对劲儿。她自思量着,走出一小段,身后又传来安平县主又惊又喜的声音:“你的衣裳不绣花鸟虫鱼,却绣这个图,难道你知道我父亲的近卫铁骑?”
镇国将军的近卫铁骑是大庆最强的铁骑,据说当年还只是个校尉的镇国将军被围困河谷,便是这一百五十名骑兵赶来救援,与五千敌军纠缠了两个时辰,最后才救下了他。
当上将军后他便立即整编这支骑军为他的近卫,而这烈火图便是这支铁骑的图腾,然而这已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军中虽还流传着他们的事迹,可太平日子过久了,便极少有人把这图腾当回事。
林良辅在军中待过数年,又是个极聪敏的,知道这图腾讨了县主的好,便立即顺着安平县主的话道:“小的生得晚,没幸在将军麾下效力,便想着在衣裳上绣个将军的近卫铁骑的图腾,好过个瘾。”
安平县主本就爱孔武有力的男子,林良辅这长相深合她的口味,且他又与她崇拜的父亲生得有三分相似,还在衣裳上绣了她最爱的图腾,县主立时对他好感倍增。
于是,由林良辅送回去的一路上,她同林良辅畅谈起来。
而林良辅既懂得奉承,又确有几分真本事,同安平县主说起排兵布阵来头头是道。安平县主觉自己与他深为投契,接下来她也不去花厅里听那起子文官打官腔了,而请林良辅到一水榭去,与他谈天。
却说秋昙推着秦煜回原来那院子,回头见安平县主与林良辅慢慢走着,有来有往地谈着天,便打趣秦煜:“二爷,看来小林子比您还讨您未来媳妇儿的喜欢呢!”
秦煜回头看向秋昙,目光悠悠。
秋昙立时怂了,赔笑道:“二爷,您还去花厅么?”
“聒噪,不去了,”秦煜回过头,双手搭在扶手上,身子往后靠着椅背,静静审视那些廊下三五成群一处说话的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