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1)

“我们这些个七品小吏便不知,你快说来。”

声音愈低了,近乎耳语,“太医院院判杨太医乃在下之妻舅,上月他同我们喝酒时没当心说漏了嘴,说他这一年来常在贤王府和皇宫之间奔波,后头我问贤王身子怎么样,他却岔开了话,想是不大好。况且这半年贤王不常上朝,便是上朝也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显然身子不成了,不然为何今年来圣上不再对他委以重任?尤其端午黄河发大水,东南淹了三个县,圣上不用贤王推举的何仲卿去修堤,却用了孙家的人,孙家是谁,胶东王母妃的娘家,且胶东王又于两月前秘调回京,其中门道,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

有人抚掌一声,叹道:“难怪!我说近来朝中好些人往胶东王府跑,原是为巴结他,可据我所知,胶东王自小长在封地,一个闲云野鹤之人,又只爱与江湖中人打交道,回来几个月了,也不见同朝中大臣联络联络,甚至我们还从未见过,圣上凭何看中他?”

“闲云野鹤?”一个络腮胡子的哼笑道:“你们竟也信!我听说他有意在长宁街上为贫寒子弟办学堂,那些个落了榜、每日无所事事的贫寒书生便常聚在一处谈论此事,如今读书人中谁人不晓,难道胶东王真如此好心?不过收买人心罢了。”

秦煜听了这话,深感自己被利用,不由牙槽暗咬,握扶手的手也紧了紧。

“不仅如此,圣上所以看中胶东王,是因莱州这样一个蛮夷之地,竟让他治理井井有条,税赋年年增长,如此才干,可不要召回来么?”

这时,那看着二十来岁的青袍男子向众人拱手,笑道:“各位世伯,这些朝堂之事小侄不懂,却知道一件宫中秘闻,不足为信,姑且听来乐一乐,据说多年前圣上私访孙家,对那时还是闺中小姐的德妃一见钟情,于是纳入后宫,甚至有意立她为后,可惜嘉熙年间因卷入巫蛊之祸,圣上赐了她一杯毒酒,对外称她暴病而亡,那时才只有五岁的胶东王便由太后破例送去了封地,直到近日才回。”

那紫袍男子倏地站起身,指着他怒斥:“你是何处听来的?怕不又是去了哪个花街柳巷,听了妇人们的谣传,这也值得你当正经事拿到明面上说,亏你还是个男子!”

络腮胡子忙上来劝,“罢了罢了,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教训儿子,他如何下得来台?”说罢拉着他坐下,继续道:“不过,风月之事,确实不足为信,依我之见,这胶东王便是再得圣意,咱们也不可学人家去巴结,毕竟贤王在朝中树大根深,轻易不能撼动,且贤王还有三个儿子,轮不到他!”

“正是,贤王在京二十多年,只差个太子封号了,哪是说换便能换的。”

几人深以为然,都齐声附和,唯有那年轻的青袍男子教他老爹训了,一脸不服气。

他站起身,向众人拱手告辞,这便要走,抬首间,忽望见不远处一行人过来,他忙回头道:“各位世伯快别说了,有人过来。”

??子后的秦煜也随之看向门口,果然,不多时进来四五个宽衣博带的少年,各个都向几人拱手,恭敬地喊世伯,说着客套话,请他们出去喝酒。

其中一蜂腰猿臂,身材健硕的男子尤其出众,秦煜看见此人,目光便移不开了。

他想起前几日打听来的安平县主的喜好,其中便有一项,教县主练刀枪的师父,及原先与县主说亲的国公府大郎都是身材昂藏的男子。

秦煜再细细看时,发觉此人面相与县主她父亲镇国将军有四五分相似,镇国将军在世时来过候府,秦煜见过,一样的眉眼深邃,长脸银钩鼻,男子气概十足。秦煜再细看他的手,和他腰间佩的银鞘匕首,猜测此人应当有些身手。

秦煜定定望着那人,轻抚着拇指上刻有诗文的白玉扳指,心中默默盘算……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真的抱歉,昨天断更了,因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特别懒散,懒病没药医啊

第139章 偷听

在几人的一番寒暄中,秦煜得知他们都是林家的族亲,其中那身材昂藏的男子名叫良辅,而方才说宫中密闻的青袍后生则唤如谊。

林良辅先是和林如谊称兄道弟了一番,接着又很奉承了其余几位世伯,期间还朝隔子这儿望了两眼,他们习武之人的听觉较常人灵光,想必他发现了隔子后的人。

这时,水榭外忽又传来娇娇的一声:“表哥!”

只见一十四五岁的姑娘莲步轻移,走进门来,她生得十分娇媚,头梳望仙髻,髻上斜插一支白玉响铃簪和一支合菱玉缠丝曲簪,额侧垂下的两绺发,随着她的步伐轻飘,眉眼间与林燕茹有七分相似,却比她更要妩媚,更要美丽,一整套的白玉头面,加上一身水墨色烟罗曳地长裙,素净优雅,却在她的眼波流转间,化作勾人心魄的风流韵致。

她走进屋,也不向众人行礼问好,径自走向林如谊,拉着他的手摇啊摇,小孩子撒娇般,“表哥,你上回送我的那尾黄金鲤不吃食儿了,你快随我去瞧瞧!”

这时,林良辅欢喜地走上前,朝那姑娘深深做了个揖道:“燕芸妹妹。”

林燕芸上下打量他一眼,用帕子掖了掖鼻尖,并不搭理他,拉了林如谊直往外走,道:“表哥,你快随我来嘛!”说着便直把人往曲廊上扯。

其余几个老爷们儿见状,都捋着髭须感叹道:“这表兄妹可比人家亲兄妹还要亲上三分!”

“这便是住得近的好处,如今京城多数人家的本族亲戚都散落各处,只有年节祭祖时才能见上一见,感情自然不如自小长在一处的,咱们林家的老祖宗有长远之见,命后人只能在这林家巷中聚居,族人互帮互助,富贵的提携贫苦的,有了好处都先想着自己族人,如此才能家族长盛,代代昌隆。”

“世伯所言极是,”林良辅奉承道。

接着,几人互相恭维着走出水榭……

听那脚步声渐远,躲在隔子后的几人才敢大声喘气儿,秋昙推着秦煜转出来,她抬手敲了敲刻着富贵牡丹的琉璃隔子,笑道:“没想到今儿咱们做了一回听人墙角的贼。”

“这琉璃隔子咱们府上也有,”守诚道。

秦煜抬手,示意他们住口,“廊上有人在等着我们。”

等他们?谁在等他们?

秋昙立即推了秦煜到亭子外,果然望见曲廊上中央立着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林良辅。

林良辅方才察觉隔子后有人,跟随几位林家人出来后,以看风景为由独自守在这儿,便是要捉住那背后听人谈话的鼠辈,不想从亭子里出来的是坐在轮椅上的秦家二爷,他忙含笑着迎上前来,朝秦煜抱拳,喊了声二爷。

秦煜再次上下打量起他,愈看愈满意,不由微微颔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林良辅比秦煜年长四五岁,也生得很有气概,谁知竟很低得下头,他道:“小的姓林,名昌,字良辅,二爷若不嫌弃,可唤小的良辅。”

“你的匕首不错,拿来我瞧瞧,”秦煜道,他其实是想寻个借口与林良辅往来。

林良辅解了那匕首,双手呈送到秦煜面前,道:“这匕首是小的父亲送给小的的冠礼,虽不是金贵物件,却也削铁如泥,十分趁手,二爷若喜欢,便留下把玩把玩,也算是这匕首的大功用了。”

一旁秋昙听得脖颈上直起细栗,心道这人忒会拍马屁了。

秦煜轻抚着银鞘上细腻的蛇纹,淡道:“会武功,能骑射么?”

“不怕二爷笑小的自夸,小的武功骑射无人不称赞。”

秦煜道了声好,“你送了我如此贵重的一样东西,我自然要回礼,明日你便来侯府寻我。”

“是,小的明白!”林良辅受宠若惊,向秦煜又是一拱手。

秦煜说罢,不再同他多言,抬了抬手示意秋昙。

秋昙这便推着轮椅,绕过林良辅往前去,她十分纳罕,秦煜本最厌恶阿谀奉承之人,今儿怎的转了性子?还是说原先那些人马屁没拍在点上,今儿这个拍准了?

一路上,秦煜把玩着那匕首,直走到抄手游廊上,忽见拐角处二房秦宿领着一小厮疾步而来。

“伯伦,你可让我好找!”秦宿走上前,道:“伯母和母亲等人此刻正在大堂,就等着你过去,好一同去见林家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