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陆离正坐在白马的后排,尽心尽力?地?将南红珠护在了?怀里。他?一边驾驭着缰绳, 以保证白马在狭窄的巷道中也?能奔跑顺利,一边对南红珠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在事态不可挽回之前,略尽绵薄之力?。”
陆离之所以对昆仑胎的事情如此重视,并且尽全力?奔走,都是因?为他?想起了?先前自己曾在占星大会上做过的“祸起北方”的预言。陆离“在世司命”的名头不是白来?的,他?所做的批命十有八九都会发生。只?怕着昆仑胎若是不加以阻止,早晚会成为天下都难逃的浩劫。
而南红珠年岁不大,陆离不想让她卷入这些尚不可知的危险之中,只?能把事情说得模棱两可,好教她不要太过深入。
虽然?陆离话只?说了?一半,但南红珠却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不信任:“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她小声喃喃道,“我闻到?过你的味道。”
陆离不明?白南红珠口中“你的味道”到?底指什么,但他?也?没有过度深究,毕竟此刻南红珠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但信任本身是一件极为脆弱的东西。
陆离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致使南红珠对他?的行为并没有一个全局的理解。她只?知道自己被?一个看上去不像坏人的陌生人带着跑出了?月帝宫,不知道要去哪里。作为既得利益的一方,明?白自己逃脱了?结契的南红珠尽量让自己变得安静,可白马在巷陌之间跑了?好一会儿,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干等着的南红珠有些忍不住了?,终于向陆离提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陆离言简意?赅地?说道:“去先尧遗民的聚居点,找到?销毁昆仑胎的办法。”
“什么?”听了?这话,南红珠先是一惊,而后扬声叫嚷道,“塔塔!”
白马像是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一般,猛地?止住了?脚步。它急停地?速度之快,甚至让马背上的陆离都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原本,南红珠是感谢陆离的,因?为他?确实帮助了?自己。可南红珠听到?陆离的目标是昆仑胎之时,她有些慌神了?她只?是不想与?一个陌生人结成道侣,并没有完全背叛先尧遗民的意?思。当帮助她的陌生人把目光放到?了?先尧遗民带带守护的昆仑胎上时,整件事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故事了?。
南红珠开始有些后悔先前把关?于昆仑胎的事情说出去的行为了?,她觉得似乎有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引狼入室的嫌疑。
白马骤停的瞬间,南红珠趁机翻身跳到?了?马下。她站在马下,扬起了?头,认真对陆离说道:“我不能带你去找销毁昆仑胎的办法。昆仑胎乃是先尧遗民的至宝,我可不能吃里扒外。”说到?这里,南红珠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强调道,“塔塔也?不会助纣为虐的!”
对,塔塔跟她一样是无辜的!
白马如同听懂了?南红珠的话一般,打了?个响鼻,表示同意?。
但显然?,陆离先前的话并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通知。他?同样翻身下马,对着南红珠说道:“那便抱歉了?。”
说着,陆离将两根手指放到?了?嘴边吹了个口哨。嘹亮的哨声过后,便见天边飘来?一朵祥云,那云越降越低,竟直接降落到了陆离和南红珠的面前竟是谛听听见了?陆离的呼唤,一路飞来?找自己的主人来?了?。
谛听一来?,白马便开始抖起来?了?。
谛听虽然?被?薛野戏称是牛,但好歹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神兽,在凡兽面前现身之时,威压如同泰山压顶一般。
“咴咴”
白马乍见降临在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恐惧得无以复加,它仰天长啸一声,然后也不管自己的主人上没上马,直接使出了?吃奶的劲,撒丫子跑掉了?。
听见马蹄声远去,南红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听见陆离道了?一声:“得罪了?。”
紧接着,南红珠便感觉天旋地?转,下一个瞬间变双脚离了地自己的身体竟是被?人给拎了?起来?!
陆离将南红珠一把给扛到?了?肩上,而后跨坐到?了?谛听身上,驱策着谛听向无霜城外赶去。
谛听的速度比起白马来?要快上太多了?,简直是风驰电掣,不多时便已经飞出了?无霜城,来?到?了?雪山之中。
南红珠内心纠结,多有不从?,但她修为太低,根本不是陆离的对手,只?能生气地?用手握拳,奋力?锤着陆离的后背:“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当时说好同我一起想办法,如今看来?根本不是替我想办法,而是诓我、骗我,想叫我一同去找毁坏我族至宝的法子,我真是看错你了?。”
陆离任由南红珠闹腾,只?是岿然?不动。
说来?惭愧,陆离不是不想动,只?是不知如何安抚南红珠。他?皮相好,从?小就招女人喜欢,但素来?心中只?有修行,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与?
异性的接触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曾闹得这般不愉快过。
但事急从?权,陆离虽然?觉得尴尬,但他?晓得厉害关?系,任由南红珠挣扎抵抗,却绝不松开她。
谛听不过行了?半刻,便越过了?雪山。
说来?也?怪,薛野和陆离刚来?北境之时,这座雪山可是让两人吃了?大苦头,可等如今离开这座雪山的范围的时候,这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阻碍,就像是一座寻常雪山一般。
不对,陆离回身看向了?身后的南红珠,想起她曾说是孤鸾喊她去无霜城的,听她的语气,似乎不曾被?雪山中设下的结界困扰过。这倒是怪了?,叶归苦作为北境掌权人的侄子,都险些被?这雪山困死,但南红珠却能在这雪山中来?去自如,着实古怪。
陆离思索的同时,谛听身下的风景便已经从?皑皑白雪变作了?青翠的草原。陆离放眼望去,只?见草原辽阔,无边无际,郁郁青青这便是放鹿海了?。
初来?北境之时,陆离和薛野曾经坐着飞舟路过这里,但两人忙于赶路,不曾细细观赏过放鹿海的美?景。而如今,陆离再临放鹿海,已经到?了?日暮十分。正片草原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金光,微风吹过,大片的草地?层层起伏,如同浪花一样反射着日光,就像海上的波涛一样。
这便是放鹿海名称的由来?了?。
这大片的草原之所以能够如此丰茂,要得益于远处的雪山融水。
无数道涓涓细流自雪山上而来?,哺育了?放鹿海;又继续一路往东南而去,它们?完美?避开赤地?千里的从?极之渊之后,便将路过一片洼地?,这些涓流在那里慢慢汇集,渐渐形成了?一片沼泽,那便是幽鹿泽;离开幽鹿泽后,这些涓流换了?个形态,成了?大江大河,它们?再往东南,入中州,便滋养了?中州各处的山川湖泊;最后“百川东到?海”,直达蓬莱。
这绵延的雪山,何尝不是万灵生息的根本所在。
夕阳一瞬便收,太阳渐渐被?收入了?西边的雪山之中,只?剩谛听载着陆离和南红珠在天上徘徊。
天色虽晚,陆离却还没有找到?此行的目的地?。因?为先尧遗民世代在草原上流浪,居无定所,而南红珠还在生陆离的气,不肯透露他?们?的行踪。
好在谛听脚程够快,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草原上东游西荡了?一阵之后,终于在草原上见到?了?燃烧的篝火。
落地?之前,陆离特意?为南红珠去掉了?脸上的息壤,好让她用真面目面对自己的族人。
先尧遗民人数并不多,据说他?们?是古神的后裔,而雪山是古神的身躯所化,草原由古神的血液滋养,所以他?们?世代居住在雪山和草原之间,借此聆听古神最后的呢喃。
谛听还在天上的时候,先尧遗民便已经看见了?那庞大的身影,他?们?不曾见过谛听,还以为是什么出来?觅食的凶兽,故而倾巢而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手上拿着武器,想要与?谛听一战。却不想等那巨大的暗影靠近之后,才?发现南红珠居然?在上面。
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人,站在众人前方,呼唤出了?南红珠的名字:“红珠!”他?的修为并不高,年纪看上去也?大了?,黝黑的脸上沟壑交错,满是沧桑的味道。
谛听还没落地?,南红珠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赶紧出声呼唤道:“族长爷爷!”
南红珠一出声,原本警惕的先尧遗民们?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奔走相告道:
“是红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