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野闻言,佯做客气地?推搡了一下,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薛野的话虽然在推辞,动作却一点也没有耽误。只见他说这?话的同时,便已经将匕首塞进了自己的芥子囊中,动作行云流水,可?谓是一气呵成?。
霍伏便也?陪着干笑了起来。
他之所以讨好薛野,一是因为他确实?希望薛野作为修为高?深的“玄天剑君”能够加入烬花城,壮大烬花城的力量;二来,薛野是少君带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自然需要好生照顾着。
正当薛野和霍伏两?个人各怀鬼胎地?有说有笑的时候,一旁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父亲!”
那声音虽然嘹亮,但也?能很明?显地?听出来是个略显苍老的女声。
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薛野便看见人群中挤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那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朝着薛野和霍伏走了过来。
霍伏见了那老太太,急忙迎了上?去,他如同长辈一般高?兴地?抚摸着老太太的发顶,关切地?询问道:“小玉,今天怎么出来了?”
问完,也?不等老太太回?答,就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薛野,向他介绍道:“这?是小女霍小玉,先前承蒙剑君相?救,我们?才能侥幸父女团聚,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薛野觉得?,徐白救下这?老太太的恩德难不难忘不好说,但她似乎已经真的没齿了。
薛野禁不住打量起了面前的霍小玉。要知道,霍伏看上?去不过是知天命的年纪,而眼前的霍小玉却起码有七八十岁了。单从长相?上?看,要说霍小玉是霍伏的母亲亦是有人相?信的。
似乎看出了薛野的不解,霍伏笑着解释道:“我未曾准许小玉修行,所以她只?有凡人的寿数。”
也?就是说,霍小玉会像凡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
薛野问霍伏:“为何不让?”
却见霍伏叹了一声,道:“实?不相?瞒,我这?人生烦恼,都是自长生始。当初要是没有求这?什么劳什子的长生,早就颐养天年了,哪里会有那之后的许多波折。所以啊,自那之后,我也?看开了,只?教我的女儿老老实?实?做个凡人,百年之后,又可?换作一个新的人生,没什么不好的。”
说完,霍伏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补充道:“我也?不打算接着修了,等我寿元用尽,便可?下去一家团聚了。”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有人与天争寿,有人却觉得?,长生长恨。
只?论好恶,无有对错。
薛野和霍伏在讨论霍小玉的时候,霍小玉也?在打量着薛野。
片刻之后,霍小玉扯着嗓子向霍伏询问道:“父亲,这?位是谁?”
薛野发现,虽然霍小玉离他和霍伏的距离变得?近了,但她说话的音量却丝毫没有减小,还是同刚刚在远处叫人的时候一般大。
那声音在两?人耳边乍然响起,甚至有点扎耳朵,霍伏见状对薛野抱歉地?笑了笑,道:“小女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
说完这?话,霍伏扬起了声音,对霍小玉说:“这?是当年救你的玄天剑君啊,还不快些来拜见。”
却听霍小玉扯着嗓子大喊道:“可?是父亲,他不是玄天剑君啊,剑君哪有这?么黑?”
别?说,霍小玉虽然年事已高?,身体却十分硬朗,说话中气十足,嗓音十分嘹亮。
由于人类的本质是八卦,所以今日?市集上?的所有人,实?际上?都在明?里暗里地?窥探着薛野和霍伏这?边的动静,如今霍小玉音量这?么大,当然成?功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了这?句话。
一时间,原本人声鼎沸的市集突然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转而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射到了薛野的身上?。片刻之后,窃窃私语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这?些私语声混杂在一起,让薛野辨不分明?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用脚指头想薛野都知道,这?些声音定然是在议论他假扮徐白的事情。
“没关系,霍小玉空口白牙,算不得?证据。”薛野想,“而且我脸皮够厚。”
但虽然薛野能泰然处之,与他站在一处的霍伏却可?算得?上?是汗流浃背了。
霍伏少见地?呵斥起了他十分疼爱的独女:“你可?看清楚了,这?怎么会不是剑君呢?”
这?人是少君带到烬花城的,若是平白无故地?当众指责此人是骗子,怕是少君那边,不好交代啊。
霍小玉却不管霍伏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她都活了八十有七了,早活够本了,如今半只?脚入土的人,根本不会去管旁人怎么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管着从心所欲。
于是,大嗓门的霍小玉再次答复了她的父亲,道:“真不是。”但说到这?里,霍小玉顿了顿,她道,“不过我刚刚来的时候,好像看见真的玄天剑君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薛野心念一动:“真的玄天剑君?难道是徐白?”
霍伏赶紧问她:“在哪里?”
霍小玉伸出如同树皮一般枯槁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了旧岁客栈的方向,道:“喏。”
果然是徐白。
薛野顺着霍小玉指的方向看去,正看见站在人群之外?的徐白。
只?见因为霍小玉的指认,站在徐白身前的人群不自觉地?向两?边分开,正好在薛野和徐白之间留出了一条小径,而徐白就站在小径的尽头,用他一如既往的淡然面目看着薛野。
几瓣桃花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徐白的鬓发间,为他清冷得?近乎不近人情的脸上?,添上?了几分艳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薛野的错觉,他总觉得?徐白今次虽然看着冷静,但实?则眼睛里像是有火在烧。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徐白会来这?里,就说明?他定是为了栖寒枝而来的。逃是没用的,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薛野终归是要在这?烬花城里等着黎阳碰面的。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个能稳住徐白的办法,尽量不同他起正面冲突。
薛野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徐白面前,低声询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徐白没想到薛野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将自己得?罪得?那么彻底之后,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靠近自己。就像是,身处在危险中不自知,还在不知死活地?逗弄猫咪胡须的小老鼠。徐白垂眸看向薛野,他的喉结似乎并不明?显地?动了两?下,但却没有说话。
几天不见,徐白还是那么惜字如金。
对此,薛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对徐白说道:“你一会儿别?拆穿我。”
这?回?,徐白倒是开口了。他问薛野:“我为什么不能拆穿你。”
当然是因为薛野不想放弃从他城主府里搜刮来的那些宝贝。
但薛野肯定不能告诉徐白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只?是语焉不详地?嘟囔着对徐白说:“算我欠你一次,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