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狐本存了仙人跳的心,被封霄阳这么蛮不讲理的一捉一提自己也是慌了神,待到察觉他身上释放出的魔息后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光速滑跪:“奴家……是我鼠目寸光,没认出大人来!我都说!都说!万望大人给我留条贱命……”

封霄阳微微挑眉:这狐狸倒是个识相的,看出他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慌成这样也没说漏嘴道出那句“魔尊”来,比那犟驴似的仙尊好多了。

他把那狐狸往地上一丢,啪的开了折扇,上面的字又变成了“救苦救难活菩萨”:“说吧。”

白狐先是“哎呦”一声,下意识拱起身子护住腹中的孩儿,发觉封霄阳那一丢压根没用力、甚至还悄悄打了道魔息给它垫着后怯怯的抬了头,又直起身子艰难的向着两人深鞠一躬,这才将自己缠上李致典的缘由娓娓道来:“确如大人所说,奴家这腹中胎儿是个凡人的,且已怀了十月,将将临盆了。”

“可有一点奴家要喊声冤枉。奴家腹中这胎儿的父母,均是凡人。”

均是凡人?

李致典惊得“霍”了声,封霄阳也被它这话挑起了几分兴趣:“说来听听,若是实在悲惨,那我帮上一把,也不是不行。”

白狐闻言眼中立刻有了泪,又艰难的拜了几拜,才说了下去。

原来这狐狸年少无知,懵懵懂懂便出了山,路遇道士伤了妖丹、再变不出人形,好不容易逃出百里,却已是奄奄一息,被个看它可怜的烟花女子拾了回去。

那烟花女子年轻时风华绝代,可红颜易老,她过了气候,连原本常来的恩客也再不上门。好在拾了只小狐回来,一人一狐时常谈些琐碎,倒也可消磨岁月。

可好景不长,这烟花女子便怀了孕。

“奴家总劝她,身子骨老了,可经不起生产这一道死门关。可她是铁了心的要生下这孩子……”

那烟花女子平素温婉,这次倒是反常的强硬,任它如何软磨硬泡也不愿把这胎儿打了去,每日在腰上缠上布带掩盖日渐隆起的肚子。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女子打楼梯上失足滚了下去,身下顿时血流如注,人也昏了过去。

老鸨慌了神,慌慌张张把她包了草席扔出城去,临走还唾了口嫌晦气。

白狐一路跟着,好容易叫醒了昏过去的烟花女,本想着拼尽全力也要保下大人,可她抵死不愿,口中喃喃着让它救孩子。

“那孩子当时只在娘胎里呆了七月,清凝又伤了身子气息奄奄,奴家修为有限,定是保不下来两个的。”

白狐拗不过她,急的嘤嘤叫,眼见着她存了出气没进气一咬牙行了个狠招,噙着泪使了秘法,把那胎儿移到了自己肚里养着。

它疼的死去活来,撑着身子立起来就看见清凝已断了气,是个死不瞑目的面相。

那胎儿本该是个死胎,点芳散了修为才打鬼差手上抢下一口气,却再变不出人形,只得挺着个相较狐形显得有些可怖的肚子行走在人世间。

“奴家没了修为,单靠一颗千年的妖丹撑着这孩儿的消耗,本想着养足了月便把这胎儿产下,再寻处好人家寄了去。”白狐喉中不断发出低沉的“呜”声,显然被方才说的那些事触及了伤心处。

“可天不遂人愿,这胎儿在奴家腹中养了三月,竟有了成狐之势,身上的气息也变得诡异起来。奴家实在是无路可走,这才缠上了这位身有修为的小道长,想借此躲过一劫……万望大人留这胎儿一条活路啊!”

“狐腹人子,闻未所闻……更别提你这种把个凡人孩子养着养成狐狸的了。”封霄阳摇着折扇,轻嘶一声,忽的厉声逼问道,“你所言属实,可有隐瞒?”

“没有!”白狐忙不迭的摇头,“奴家名胡点芳,方才所说绝无虚言,若有半句假话,便教奴家天打雷劈、五内崩摧而死!”

……倒也不必发此毒誓。

封霄阳听完它方才那番声泪俱下的述说,心中已信了七分,如今逼问出这一句,只是对它的狐狸本性有所怀疑,担心它说一半留一半罢了。

【宿主不必担忧,根据系统检测,公狐‘胡点芳’方才那一段话,全是真的。】

“那确实挺惨……”封霄阳暗暗唏嘘,将系统的话又咂摸了遍,才觉出几分不对劲来,“等等,这狐狸是公的?!”

【是的。】

封霄阳:“……”

好家伙,这是什么狗血戏码。

哪里是他以为的一人一狐相互陪伴、姐妹情长戏份,分明是这狐狸痴恋那烟花女,却从未表达过心迹,最后甚至还甘愿拿自己的修为养着那烟花女同另一个人的孩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舔狐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还心甘情愿给自己爱人和情敌的孩子又当爹又当妈么……

封霄阳看胡点芳的眼神里顿时带了几分怜悯兄弟这辈子活的挺苦啊。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将手中“救苦救难活菩萨”的折扇放到一旁,伸手搭上那狐狸的前腿:“别的先不提,我且为你诊一诊脉,莫要动了胎气。”

胡点芳被他的动作惊的微微一颤,下意识便要收回前爪,听明白封霄阳的意思后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冲动,眼中尽是感激之色,却打心底里有着几分疑惑。

魔尊不是想来暴虐嗜杀、连他这样的狐狸看都不看一眼就会捉来做围脖么?怎么今日竟如此好说话了?

封霄阳摸着那狐狸的前腿,脸上神色莫名。

手下两条脉,一条虽强,却有了疲态,另一条虽极为微弱,却是在顽强的跳动着。

这狐狸体内有两条脉不假,可他摸了许久,也只摸出一个魂魄来。

那被他怀在腹中的孩子,心脏仍在跳动,也在下意识吸取着母体的营养,却是没了魂魄。

封霄阳眉头一皱,低声问那狐狸:“你近日可是去过那请了花魁清玉的茗春坊?”

胡点芳微微一愣,不知这位大人出此一问又是为何,忙不迭的点头:“是。说来惭愧,那救了奴家一命的烟花女清凝,便是清玉的胞姐……”

封霄阳面上神色未动,心中却是暗暗一惊:那鬼母三月前便在这城中活动了?

这样一来,那胎儿为何会气息变化,也有了解释。

画皮鬼母吸取婴魂精气,而婴魂又要从母体之中吸取营养,这胡点芳妖丹中的妖气也不知被鬼母吸走了多少,才会将一个人类胎儿都熏染的有了狐形。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破了这局,还是得彻底解决了那只boss再做打算。

“你这样子,还真是不好说……罢了,我便帮了你这个忙。”封霄阳沉吟半晌,计上心来,拍拍那狐狸的脑袋,站起身将折扇一摇,“既是要躲劫,便要借些与这孩子血脉相连之人的物件。狐狸你路熟,不如带我去这胎儿母亲生前常呆的地方走上一遭?”

白狐与李致典不明所以,一个感激一个松气,都是觉得走了大运躲过这一劫,唯有程渺瞧着他那把扇子上黑纸白字的“混世魔王”四字黑了脸

烟花女清凝生前最常呆的地方,还不就是那座青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