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明明每一步骤都进行到了极致,但白术的状态却不太对。
从一开始的沉静、安定,渐渐放松。到忽然间拧起了眉,面容苍白失色,额尖渐渐凝聚了汗水。
王老先生面色也严肃起来,那双眼中,透出了些许像早已知晓的失望意味。
“王老,”我在一旁略微急促地询问,“我可否用真元探查白术的道体?”
怕弄巧成拙,干扰到治疗进程,我如此询问。
王老对我微一点头。同意了。
我立即便捉住了白术的手腕,真元凝聚成一条极细微的线,没入对方的道体当中,只这么一探查,心底便愈沉。
方才王老分明已经用医灵术褪净了白术体内的魔气,只一步之差,待白术恢复真元运转,自行濯炼道体之后,便可成功摆脱魔气之忧了。
可在接下来一步便功亏一篑王老的真元退出之后,那魔气仿佛埋在厚土下的种子和草根一般,生生不息地又冒了出来,并且已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占据了白术的道体。
我紧紧拧着眉,不自知地,将薄而殷红的唇瓣,又咬出了一道血色来。
为何我便能成功祛除魔气?
有些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我察觉到王老先生和殷符望过来的视线,竟下意识地偏开眉眼,错过了探过来的视线,声音亦有几分低落:“我并未藏私……不清楚为何会如此。”
王老有几分失笑,低沉的声音落在耳旁,有些无奈似的:“舟道友不必忧虑!老朽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物,你若藏私,大可以不必将这治疗之法如此详细地演示给老朽……不,一开始便也不会去医治其他医修的伤者了,那根本就不会暴露。”
“老朽自然看的出来,舟道友已尽全力,再细致不过,哪怕是初学者在这样的教导下也能将诊断之法掌握,此份心意精诚可贵,不敢忘怀。”王老极认真地说道,神色此时,才添了两分尴尬,“只是老朽或还是天资愚钝,参悟不透其中玄机,惭愧。”
这话听的……我的耳垂有些微微发烫,沉默一时,直到听到后面王老说的话才开始反驳,“您不要和晚辈开玩笑。若是以您的天资还能叫愚钝的话,这世上恐怕没有聪明的人了。”
殷符目光复杂地看向这两人:“……”
他也是族中出了名的医修天才,年少成名,一路上顺风顺水,难免有些少年人的矜贵自傲,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医修术法方面有一种“跟不上”的窘迫感。
那种复杂的术法,真的是初学者也能看看就学会的吗?
还有,就算您是王老先生,说自己天资愚钝,不觉得太打击人了吗?
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殷家的医修天才在此时此刻第一次生出了“原来我只是个普通人”的复杂情绪。
在这种诡异的、殷符快要道心破碎的氛围当中,在场的另外两名医修却很快找回了信心。
我看着白术额间渗出的冷汗,语气轻而笃定,“结果不相同,一定是哪处的‘因’出了问题,只要将它找到就好了。”
王老也不是生来就是医修中最顶尖的人物的,他也曾经历过无数让人厌倦的、心灰意冷的失败,既然踏上这条道路,自然不能因为一两次的挫折而倒下,这样的医修是走不远的。在千千万万次繁琐、枯燥无味的失败当中找寻真理才是正道。
王老从旁边明明生着一张从没吃过苦头的脸、浑身都透出一股该被娇贵地供着、过的很好、不应该经历任何一次失败的小少爷的身上,竟然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上下求索的影子。
这实在太稀奇了,以至于他又升起了惜才和爱惜之心。
和一开始对于对方天赋的赞叹和重视不同,这次只是单纯对晚辈、后继者、同道中人的欣赏和理解。
“理应如此。”王老先生捋着胡须,笑起来。
于是接下来就是一次次的尝试和追根究底,到底在哪方面出了差错。
我再次对白术进行诊断救治意料之中的,他好了。
白术的伤势,本来就比白薇要轻一些。
白术先前还有些紧张,只觉得王老先生看着他的目光,像要将他吃了一样。
但等他被治好,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对方又果断地抛弃了他,挪开了目光。
我和王老的视线,又同时落在了如今医庐中的第三名伤患身上。
那名路人修士被唤醒的时候,看了看眼前和真仙下凡一般,身上都和蕴着光华似的舟小公子。又看向旁边那位在修真界极有名气,可谓医修界支柱的王老先生。
他们同时有礼貌地询问,“可以为你治疗吗?可能要做一些小小的试验。”
“……”那一瞬间,路人修士只觉得身下都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
我是死后来到了仙界吗?
他又想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一夕之间觉醒了龙傲天之力难道濒死后我要成为修真界的主角了吗?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好的事会落在他身上,好像怎么想也想不通。
总之,路人修士同意了下来。
我与王老先生对视了一眼。
……
又“解决”掉了一个伤患,只是意料之中的,对医灵术差异的研究仍毫无进展。
我想了想,提议:“原本我要给横行真君治伤来着……”
王老先生一口应下,“就他了!我与你前去。”
殷符:“。”总感觉横行真君也坚持不了多久,不过总归算是一件好事吧……
在路途当中,我与王老先生仍在探讨,将细节抽丝剥茧,试图找到导致这一切的“因”。
步骤上完美重合,毫无差错。若说真元,王老先生的真元也比我更加浑厚,在医灵术的精操方面更无可指摘。
那么问题究竟出现在……
“对了,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