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说着要先回去见过师尊,再随意整理过行装,但其实真正从医庐离开的时候,还是不免为一些事耽误行程。
想法倒是也十分纯粹……来都来了么。
如今的医庐相较之前,还算是乱中有序,不过总是有难以顾及的地方。医修太少,而现下需求诊断的伤患却太多。
我从医庐中心区域的无数隔间中路过,因耳力太好,即便有着阵法阻隔声音,也还是时常能听得到林立房中传来的饱含痛苦的嘶吼,和像是快断气般的呻.吟。
脚步不经意地缓了缓,下意识地用术法,向发出声音的那处看去。
若是有医修正在诊断,我自然可以撒手不管。但看见那其中,只有医修座下弟子和小童,为了按住病人而手忙脚乱的时候,我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手和腿了变成直接往那房中拐去。
而我虽然是冒昧来袭,闯入其中,在其中慌忙负责照料伤者的弟子们看见我也都会呆一呆,但见到我脸上所佩的银色面罩,外加在腰间晃荡的腰牌之后,确认过我的身份,倒是变得十分客气起来。
只询问我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忙,还是来找他家师尊?
不过他家师尊如今去“何处何处”取药,恐怕要晚些回来。
我则目光极冷淡地注视着对面,等那些弟子小童都开始有些许慌张和莫名其妙的时候,方才猛地出手,用术法桎梏住了对方,让他们暂时不能动弹。
小童们:“?!”
正当他们心中略过无数阴谋诡计的时候,我动作也算利落地上前,先是制住那已经失去意识、口中发出含糊的嘶吼声的伤者,用医灵术快速地梳理过对方的经脉,简单治疗过一遍之后,便转身往隔间的药房处去,再煎上一剂药。
在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我已消耗不少时间。所以通常情况下,这处隔间内负责诊治的真正医修,恐怕已经回来了
我丝毫不惧,手上仍然十分沉稳,快速地用术法将药方细则和精确时间都印刻在墙壁上之后,便立即离开。
依照我的修为境界,恐怕是极难有人抓得住我的。
只偶尔走的还不够快的时候,还能够听到那医修主人回来之后,略微惊愕下的震声:
“发生了什么?!”
已经解开术法的弟子也还在怔愣当中,被质问之后,才想起来哭丧着脸回话道,“回师尊,方才突然闯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医修,他将我们定住之后……”
“做了什么?抢走了草药?还是我手写的丹方?”
“他似乎是给那个伤者用了医灵术,只见人忽然间好了许多,气息也稳定下来了!随后他就去药房当中似乎是、熬药?”
“……然后呢?”
“然后?然后、没有了……”
此时回来的医修:“……?”
制造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混乱”之后,我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下定决心催促自己,一定要立刻回到玉灵峰当中……不能再耽误了!
偏偏就在我下了如此决心之后,也真正意义上地碰上了大动静。
医庐所笼罩的阵法交界之处,传来混乱兵戈交接之声。
我微微皱眉,捕捉到那无数混乱人声中传来的能明辨此时情形的话来。
“他、他!不行,横行真君的修为太高,我等实在拦不住他啊师尊”
“他发狂了,连横行真君,也逃不过被魔气入侵的命么?这究竟是何等的诡异手段……”
“我宗危哉!”
“住口!”
我又听见一声极为沉稳的训斥之声。他音色颇为年轻悦耳,却很有威势,只两个字便镇住了场子,让其他人也不敢再说那些实在挑拨人心的话了。
我赶路的步伐略微停下来,下意识向那一处探去。
倒不是为别的,只这声音我也熟悉许多,正是
殷符一身白衣宽袍,衣衫上染的血迹更显鲜明,也显得颇有几分狼狈。但此时他的神情实在沉稳,只能让人想到英姿勃发的少年郎,让人忽略了他落魄形容。
他的脸色也有些许苍白,眼底是一层淡淡乌青,正目光阴鸷地盯着某个方向。
脸上的表情似纠结不舍,只是最后,还是变为了一种极其笃定的决断,好像他自己都放弃了什么。
声音几乎像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似的,低沉阴郁,“横行真君已……已被魔气侵蚀神智,再不可救。下令……杀。”
这其实也是这些天来,医庐当中常见的事。有的修者受到魔气侵蚀太深,走火入魔,如怪物一般行事。
控制住了,自然还能再勉强苟延残喘一段时日,偏偏若是修为太高,即便是经过了十三重阵法的削弱,也依旧无法强行压制,逃出来要伤人的话……为了避免更多伤亡,也只能由负责诊断的医修,下达绝杀令。
令下之后,便是真正不可挽回了。而身佩腰牌,负责维护医庐内秩序的执法弟子,不会再手下留情。
命令下达之后,殷符自身也似乎多受打击,脸上有些不甘的痛苦。
也正因他呆立在那处,有些许失神,久久未曾回到安全领域,谁也未曾想到的变故便就此发生。
在魔化之后的横行真君,竟似乎还保存着一丝思考能力,谁都能见到,他分明是往那大阵之外逃窜过去,实际上,他只是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了阴影当中。
且飞快地判断出了,目前的局面,似乎是受殷符“指使”,而对着殷符心生杀意。
一道撕心之势,伴随着魔气向殷符击出。
殷符周边的侍卫和执法弟子,早已散出去追捕魔修,以免造成更大的混乱。身边站着的几个年轻弟子,皆是殷符的徒弟,还都是医修,修为自然也不高。
对着那突然袭来的一击魔爪,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殷符倒是从失神当中猛地回过神来,只这一掌是冲着他来的,身边还有如此多的弟子,已然必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硬生生迎上去。
他心头只想这一招,接下来只怕自己要废去半条命……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一招就算不能要他的命,若意外被魔气入体所伤,恐怕也再无人能够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