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初前往重海古城历练,长安明因大意错失机遇,倒是知晓舟多慈他留到了真正进入历练的时候,似乎也获取了某种了不得机缘。只以为这段时日,舟小公子都是在外历练自己的机缘来着。

也的确不一样了。

长安明到底没按捺住,心神被搅动得天翻地覆,又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人。

相比从前,更光华潋滟,只在见面的第一眼,长安明便被对方似乎又更长开许多的美艷面容摄住许多,只凭借着从前相处的交情、一颗清净佛心和仍影响着他的哀切情绪才能很快地缓过神来。

不仅是这种外貌与气质上的外放的变化,长安明还能察觉到舟小公子的修为之进益,几乎也是翻天覆地的。

这些时日来,他自认为也奇遇颇多、呕心沥血地修炼,数次入生死之境当中搏一次修为和心境上的突破。也的确学有所成的回报,现今已是元婴期巅峰,只差一丝感悟,便可突破出窍了。

但这样的他,仍然看不透半分舟小公子的修为。

长安明想,那定然是在出窍期以上了。

从前他们初入门时,参加同一场试炼,当时的长安明,甚至修为还要高一些。

如今两人境界已经差出不止一层了,但长安明却并未生出妒忌之心,甚至还很为舟小公子高兴,但非要说的话,也的确有一丝惆怅心绪在内。

他们分别了太久,他似乎也已经错过许多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长安明也未免有些失落地道,“恭喜舟道友,这段时日修为进益许多,已是深不可测了。和你相比起来,我却没什么太大长进……说来也见笑,你一回来,就见到我这副模样。”

倒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形容狼狈,长安明有些许紧张地询问,“我身上没什么气味吧?弄成这副模样,本不该和你走在一处的。还烦请舟道友等我先回洞府当中收拾自己一番,再来拜访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身上没什么气味。”

我慢了一拍才回答因为此时正有些分神,暗暗侧过身,给身后跟着的几人一个近似于警告的表情,让他们不要打搅我和长安明说话。

倒是没别的什么心思,只是觉得这几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舟微漪也就罢了,毕竟他之前和长安明也曾接触过,还算融洽。

其他两人(尤其是容初弦)怪吓人的,徒让长安明分心。

为免喊一个留两个引发什么别的意外,还是都别来了。

“不过,你的确可以先沐浴更衣休息一下。你要是不介意,便让我和你一同前去你的洞府吧正好等你休整过后,我还有一些事想要问你。”

我对长安明道。

我暂且不急着回玉灵峰拜见师尊,倒不是因为还惦记着先前阴差阳错拜师之事。在如今这种境况之下,我反而没那么小气了,更担心现在师尊的处境。

但师尊惯常深居简出,作为二十四峰峰主之一,在没接收到命令之前,不可擅自外出行动。有些事宜,显然刚从外面回来的长安明更清楚,而且,还有一些要紧事……

我想起先前,长安明和那些弟子的对话,略微轻咳了一声。先是道歉,没经过他同意便偷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长安明略微“啊”了一下,脸上泛起了一丝惭愧的、因为很不好意思地生出来的红色,懊恼起来,“竟让你见到了我般失态模样,实在不好意思,我、我平日不是那样的……”

我知晓长安明介意的是什么,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事关生死,他也是关心则乱,情绪失控一些在所难免。而修真界弱肉强食,凭借修为境界更高便为所欲为的败类也不在少数,长安明倒是真心诚意地道歉,这般心性也有几分难得更何况不论是气恼他还是谅解他,也是那几名弟子的事,轮不到我多想。

我只是道,“你说,可以去请你的一位医修朋友帮忙。”

“是的。”长安明道,“我准备去找殷符帮忙。他这段时间也极忙碌……但我也只能厚颜,请他多照料一下我两位朋友了。至少暂且保住他们的性命,我再去寻医问药。”

我:“?”

我:“你说的是殷符?”

我在登仙宗当中寥寥无几的、有几分交情的人,除了长安明,便是殷符了。

甚至我和殷符的关系还要更接近一些,因为殷符是正统的医修,我也会偶尔请教于他,商讨医灵之术。

长安明有几分迷茫地“嗯”了一下,又有些羞涩地道,“我这些年来,也没多结交几位朋友。医修本便罕见,便只认识殷符这一个了。”

我:“……”

我才反应过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看着长安明那副茫然的神情,略微沉默了一下,没解决他的疑惑,只道,“先去你的洞府吧。”

*

抽空,将实在是很没有眼色、粘在身后的宋星苒给赶回去后,长安明也已经极迅速地在洞府灵泉当中沐浴过一番,用洁身之术清理过外貌,换上一身簇新的僧袍,才有些许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又顺手为我多添上一盏茶。

“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我洞府当中。”长安明道,他略微垂下了眼,并没有多看我,脸色有些许发红,“抱歉,我的洞府实在简陋,你坐着是不是不舒服?”

“不会。你多虑了。”

我确实是第一次来到长安明的洞府当中,准确来说,也是今生第一次前往他人的洞府当中做客了。

往日我都是闷在玉灵峰中修炼,就算是舟微漪的地盘也没怎么去过。

长安明的洞府在他这种境界的修士当中,的确算是十分简陋的了,可用的器具十分简洁,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品,大多的桌椅板凳都是以石器打磨,相比起来,其他修士的日子过得都只能用奢靡形容了。

……我算是奢靡中的典型。

不过倒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在外历练的时候也挑不了环境,我没挑剔到坐一会石凳也受不了的地步,只轻摇了摇头,“是我打搅你。”

长安明坐在了我对面的凳子上他给我拿了个丝绸做成的软垫,自己倒是很随性。

因为石桌不大,我们也算面对面说话,距离十分接近,视线难免会触碰到一处。

而只要我望向他的时候,长安明便显得像是被惊起来的飞鸟一般,飞快地挪开视线,身体颤了颤,手略微摩挲着手上的茶杯。

那里面也没添上茶水。

我想到,我们这么些年没见,长安明也变得更腼腆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