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知道了。”
“那个,英子,英子。”方一凡走向乔英子,“就是那跳楼那男的,就是那个那个男孩,他以前不是那个宋倩老师的学生吗,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他是我妈以前的学生。”说着,乔英子低下了头,手不自觉地开始揪着衣袖,“刚开学那会儿我和陶子还在小区的时候见到他了呢。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当时说,他是个学霸。”
乔英子这么一说,黄芷陶就想起来了:“哦,他呀,是不是那个就是站湖边那个?就是叫丁什么。”
“丁一。”凌晨刚见过丁一的乔英子对这个名字记得特别清楚,“我其实……昨天晚上见过他。”
“啊?!”
乔英子这么一开口,顿时吓到了所有人。
“晚上?你晚上去哪儿见他呀?”
“我就是……昨天睡不着,一点多的时候就下楼溜达了一圈儿,然后就看到丁一站在杨杨家门口。我当时就问他,大半夜的来这儿干什么。他就说他睡不着,在找东西。”
“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我当时就觉得他怪怪的,但我也没多想。结果他就……”
“如果他万一死了,那我不就成了他见着对的最后一个人了吗?我……我当时,要是跟他聊聊天儿,安慰安慰他,没准儿他就不会自杀了……”
“英子,这不怪你。换个想法的话,你看丁一都能鼓起勇气跳楼了,那不正说明他熬不下去了吗?与其这么强撑着死熬下去,那还不如真的跳下去一了百了反倒落了个轻松呢。”顾瑀话刚落下,就发现周围所有人都是满脸震惊,“我开玩笑的,这不是看气氛太沉闷了吗,就开个玩笑。但是英子这事儿真不怪你,从他的各种行为中就能看出来了他的想法了,他怕是早就抱着这种想法了,如果一个人真的有自杀的想法,不管外边的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对,英子,就跟瑀哥说的一样,还有你听我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老往自己身上揽好不好?”
顾瑀张了张嘴,又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只说给自己听的话:“挺好的,能真的下定决心去了。活着多累啊,真的走了才好才轻松啊。只是可惜丁一运气不好,被树杈挡住了。”
一直在余光中注意着顾瑀的季杨杨看到了顾瑀张嘴,又没学过唇语只能隐约读出什么‘挺好的’‘活着多累’‘轻松’‘运气不好’‘被挡住了’。季杨杨皱起了眉头,直觉就觉得不好,但这现场这么多人,他也不好冲到顾瑀的面前说些什么。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不就压力大吗,你看我心这么大的人我都天天在这儿烦着呢。我就不明白这高三是谁发明的,我找他去!真是,你说好端端一个人都给整疯了。”
“这跟高三没关系,都是他家长逼的。他当时在我们家上课的时候,他父母每天都按时接送。半夜两三点钟,他们家灯还亮着。他父母看他,就跟看犯人一样。”
“也是啊,这父母的疯狂程度跟高三不分上下。”
“别这么说,家长其实没那么差,他们其实挺不容易的。你们想想,光一个高三就把咱们折磨成这样了,他们不但要跟我们一起度过高三,还有很多自己的烦心事儿,也很少跟我们说。”
“诶!季杨杨!你是我们认识那季杨杨吗?感觉你有点奇怪啊。你看他啊,最近上课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这又理解老师、理解家长的,你这反常啊你。”
“什么好反常的,也该懂点事儿了吧。”
“诶,季杨杨季杨杨,你剃光头是不是因为压力大啊?还是家里又出什么事情了?”
“你能不能别老天天想着我家出什么事啊。”
“不是,我没说你家里出什么事儿,我就……你们看这人,我说什么了他就……”
“我问你一个问题,上了高三之后,你们觉得压抑吗?”
顾瑀一下子伸手握住了乔英子的手。
她和乔英子不一样,但最终导致的结果却是一样的。本就深陷泥潭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乔英子,不知道该怎么去乔英子拖出泥潭,因为她也自身难保。
第40章
丁一最终还是没抢救过来,死了。
顾元斐也从其他家长那儿听说了丁一的事情,晚上坐立不安的在家里等着顾瑀结束晚自习回来。
“你回来啦!”刚一听到开门声,顾元斐就快速走到了玄关处,接过顾瑀手中的书包,还把顾瑀脱下的厚外套顺便挂在了玄关处的钩子上,“今天过得怎么样?”
顾瑀有些不适应顾元斐突如其来的热情,但到底还是没做些扫兴的事,只是抿了抿嘴:“还算凑活吧,跟平时没什么差别。”
“那就好,跟平时没差别就是最好的了。”顾元斐点了点头,满脸的庆幸,然后伸手指了指餐桌,“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大好,而且每天都学到挺迟的,就给你熬了些桂圆红枣枸杞汤,里面还放了些皂荚还有桃胶,给你补补。你不用这么拼命的,我现在都看开了,不管你大学是不是在北京,也不管你是考上哪所大学,妈妈都支持你,所以你不要那么拼了,多休息休息。”
顾瑀换好室内拖鞋,先走向了餐桌:“嗯,好,我知道了,我学得不累。”
顾元斐跟着坐到顾瑀的对面,途中顺手把书包放到了沙发:“那就好,你也是个成年人了,我知道你能自己安排好的。”
顾元斐盯着喝汤的顾瑀仔细看了又看,眼底下的乌青比前阵子更深更明显了,开口的语气带着一股子心疼:“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啊?我看你怎么黑眼圈比前阵子还要明显了?最近是不是睡不安稳啊?”
顾瑀不自然地顿了顿,但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没,我最近睡得都挺好的,学完之后就特别困,每天晚上都睡得特别沉。”顾瑀盯着顾元斐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睡得特别好,没失眠。”
一个人心虚撒谎的表现往往不是左顾右盼,而是盯着跟自己说话的人重复强调,企图通过这样让对方信服。
顾元斐没察觉到,但是却对顾瑀说出的话有点疑惑:“什么失眠?我们不是在说晚上睡不睡得安稳吗?你怎么突然说失眠了?难道你失眠了?”这么一说,顾元斐就更觉得严重了,直接就皱起了眉头。
“没有啊。”谎话说得多了就会越来越自然了,所以顾瑀的表情很自然,“睡不安稳不就是失眠吗?”
“这……睡不安稳不代表失眠的。”顾瑀带着疑惑的表情和话语成功欺骗了顾元斐,“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晚上睡得好就好。对了,丁一……”
“丁一的事我听说了,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他。”顾瑀见骗过顾元斐了,又重新喝起汤来,只是头相比刚才而言,更加低了。
这是顾元斐没想到的,这才一天,春风中学里竟然都传遍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顾瑀一下就猜中了顾元斐的想法,更下定决心不能像早上那样说出口了:“我就觉得他……太想不开了。活着多好啊,死了才不值当。”
“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顾瑀抬起头肯定地点了点,“我真的这么想。”
“那就好。”顾元斐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庆幸道,然后又说道,“那边楼底下好像自发给丁一组织了一场悼念会,你要去吗?”
连顾元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顾瑀和丁一非亲非故,两个人甚至都不认识。也许她是觉得让顾瑀其看看其他人,听听其他人关于活着多好的话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