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像现在我的意愿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呢?他看起来很疑惑,又有点哀伤,望着许砚非的眼睛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尽的复杂。
许砚非被那目光刺痛了,他向前走了几步,随后半蹲了下来,仰面看着路行。
这是一种示弱的,伏低的姿态。
也是曾几何时他俩最熟悉的姿态,年少的大孩子和小孩子,一个蹲下才能和另外一个视线齐平,那时对视的目光是没有阴霾的,年长的懒洋洋的不怀好意的笑,年纪小的跟着无奈包容的笑,直到今日年纪小的都是包容的姿态,只是已经笑不出来了。
“小路。”许砚非嗓子发紧:“你别哭好吗?”路行眨了下眼,没有感觉到有眼泪,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才让许砚非说出了这样的话,但他让他别哭他就连着弯了下唇,道:“你们真的很会拿捏我。”
“所以许砚非,对你,我想更正一下刚刚的话,你其实一直都很尊重我的意愿。”路行说:“不是你强迫我,是我自己愿意的,是我自己总对你没办法,很…舍不得你,你的易感期很恐怖,我经常会害怕,但我更害怕,你易感期的时候是别人陪着你的。”
他垂下头,回忆似的说道:“我以前见过一次,回来我就哭了,就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
在路行说“回来我就哭了”的时候许砚非眉头一皱就想起身说什么,被路行按着肩膀压了回去,路行接着道:“后来我知道原因了。”
他看着许砚非和记忆里没什么两样,偏偏确实不一样了的脸的,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
“那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原因。”
许砚非不要猜,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以前不说,现在再说就更无法开口了,路行了然了,就点点头:“所以说你一直都很尊重我的,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这个,是我们太…就像现在这样,我们都面对面了,却只能说从前,许砚非,我看着你,说不了现在,也谈不了未来。”
“小路!”许砚非急了。
路行捂住他的嘴,轻声道:“所以你就算跟我说一些事情又能怎么样呢?我当然是愿意听你说的,只是我听不进去了许砚非。”
他点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脏处:“我这里,空荡荡的。”
他又点点自己的脑袋:“而这里,乱七八糟的。”
路行松开手,许砚非直直地看着他,喃喃道:“没关系。”
他不知道在对谁说。
“没关系的。”
许砚非长了一双狐狸眼,看着狡黠,笑起来时又媚,总之是透着一股精明,所以他工作后就开始戴起了眼镜,最平庸朴实的那款,黑框的,架在他的鼻梁上,隔着镜片,只要他装装,还是有种真诚的感觉在。
当初这副眼镜是路行给他挑的,他一开始嫌土,后来就不愿意摘了,搂着人骚包的不能行,在钟明洛他们面前炫了一圈,见了就说“小路送的你有吗?”,让另外三个有着不同程度的生气,苏现更是直接就问路行了:“为什么哥哥不送我东西呢?”
路行讪讪的:“你也不缺东西啊。”
他瞥了其他人几眼,意思是他们也不缺,所以就别来问自己了。
但是……
“但是砚哥哥也不缺啊!”
路行最终在苏现的质问中败下阵,干脆闭嘴以沉默应万变,许砚非弹了苏现金贵脑门一瓜子,眯着眼笑,跟个狐狸一样:“谁说我不缺东西了?我不就缺小路的一份礼物吗?”
他把眼镜一扶:“现在才有而已。”
路行在他身侧,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抿着嘴默默地笑了。
当年有目共睹的偏心,是礼物。
而现在化作刺穿他心脏的利剑,许砚非有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他摸摸这孩子的头夸夸他这孩子就会眼睛亮亮的,他装作没看到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
他太自大了,相信路行会永远偏心他,也太轻易言弃,若是他有丁写玉的半点儿坚持…
他比其他三个成熟的早,所以很幸运的能俘获一颗刚刚发芽的青涩种子,可也成熟过早,他和这颗青涩的种子之间便有了难以弥补的时间差距,种子还在努力生长时,他已经要背负使命远航了,而他看着这颗小小的种子,又用理所当然的成年人的思维去想,他这么小,懂什么呢?一掐芽儿就会断,什么都扛不住的。
可明明就是他害怕这颗种子成长茁壮,而自己还没有挣脱囫囵的勇气。
他是很狡猾的,所以还心存侥幸,但他被看穿了。?㈣⒈6㈣
许砚非张了几下口,最后艰难道:“对不起。”
路行抚掉他的手:“你不用说这个。”
那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现在脑子嗡嗡的,一片空白噪音。
路行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后道:“你和我说说后天那个宴会是怎么回事吧。”
“其他的……”他把许砚非扶起来。
“等你自己真正想明白了,再说。”
许砚非按着眉心从路行房间里走出来时丁写玉就知道事情不能更糟糕了,事实上确实还有更糟糕的。
“小路听说宴会的目的是要介绍他是我们选定的妻子…他就不愿意来。”
“‘是想让我成为笑话吗?这种宴会,说是为了我举办的,其实并没有考虑到我吧。’他是这么说的。”许砚非摆摆手:“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回去跟我爸还有叔叔们再商量一下。”丁写玉看了他两眼,随口道:“丧家犬。”
许砚非皱眉看向他,他一如既往的冷脸一张,擦身过时撞了许砚非肩膀一下。
“现在没空让你摆出这副嘴脸,你要是明白的,就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
钟明洛看不惯丁写玉:“你又想干什么?”
丁写玉头也不回,手已经放在了路行房门的把手上:“该说的重点你们不忍心说我来说。”
“丁写玉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自以为是!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路行现在的心情!”
钟明洛急了,凑着就要去拉住他,结果他被苏现拉住了,丁写玉嘲弄的掀了掀嘴角。
“有什么关系,有你们在总能把他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