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梅瑞狄斯下战书后，她便带着蒂莫西马不停蹄往中央教廷赶。她不认识路，于是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笔直的线，向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进，遇山翻山，遇水渡河，如同一柄锋利的刀，直指中央教廷，狠厉而绝决，不可阻挡。

从她出发那天起，异端审判局的追兵便没有断绝过。从一开始的人类神官到后来彻底失去人形的凶残魔物，看得出来梅瑞狄斯已经越来越歇斯底里，连他一向最在意的体面也不顾了。

只可惜，终究还是没能等来他亲自出手。

艾丽西娅长叹了口气:“冰块脸，看来那家伙得靠你们自己对付了。”她握住断在她身体里的一根魔物利爪，一咬牙，用力拔了出来。

贯穿整个腹部的伤口失去了阻挡，血液在顷刻间喷溅而出，浇在她面前的土地上，和满地的污血混合在一起。

魔女猛地咳嗽了几声，又咳出几大口夹杂着组织碎块的血浆。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比起那些看上去皮开肉绽的骇人伤口，更麻烦的是已经流遍她整个身体的毒素。

昨晚她杀红了眼，根本没留意到底是哪个敌人的攻击中带了毒。现在剧毒已经扩散，她全身流血不止，内脏正在急速衰竭，哪怕是魔女强悍的体质，也撑不了多久了。

“到此为止了。”艾丽西娅虚弱地闭上眼睛。她为了复仇捅了大篓子，牵连了所有的魔女。可无论如何，蒂莫西她是绝对要杀的，能多少减轻点穆琳他们救人的负担，也算她对自己所作所为的一丝弥补。

能做的都做了，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她习惯性摸向自己胸口，才想起来原本挂在那里的吊坠已经被她送人了。

“…………”魔女的手僵在那里愣了几秒，又悻悻地收了回去。“算了……”她喃喃自语道。说起来，当初乔舒亚和她约定过，等她养好了身体，就和她上床。可自从他们离开罗塞后，她的伤就再也没有彻底养好过。

“原来食言的人，竟然是我……”艾丽西娅自嘲地轻笑一声，眉头却不自觉向中心聚拢，汇聚成一个苦涩的表情。沉默半晌之后，她长舒一口气，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向不远处的一片小山岗走去:“乔舒亚，你不欠我什么了。从此以后，一别两宽，了无牵挂，你在天堂好好过吧，我和蒂莫西，下地狱去了。”

岩石组成的山壁上裂开了一道石缝，形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天然洞穴。艾丽西娅拐进狭长的洞口，走到地上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身旁。

这已经很难让人相信是个活人了，浴血的身躯看上去比身边的魔女还要夸张，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旧的伤口结了厚厚的血痂，又和新的伤口叠加在一起，如同将他整个人犁了一遍，血肉翻卷，惨不忍睹。

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魔女的眼神就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踹了一脚:“又多活了一天啊，蒂莫西。”

前主教的身体抖动了几下，浸在鲜血中的喉管里发出含糊的咕噜声，已经没有力气再作出更多的反应。他原本便被异端审判局折磨得只剩半条命，落入艾丽西娅手中后，一边成为她克制魔气反噬的工具不断被榨取精液，一边还要承受她无处宣泄的怨恨，活生生被千刀万剐。维持他生命的圣水已经用尽了，就算艾丽西娅不出手，他也绝活不过今天。

魔女蹲下身，静静看着这个被废去四肢，戴着口球眼罩，任人宰割的仇人，嘴角浮起阴森的冷笑:“追杀我们的那帮废物仗着人多，气焰嚣张，我随便挑衅几句就跑来跟我拼命。那帮人要是稍微机灵点，直接一拥而上弄死你，也不至于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她一把掀开主教脸上的眼罩，扯开口球，语气冰冷又妩媚:“不过，拖到现在也该送你上路了。留遗言吧，蒂莫西。”

第391章 | 0391 重生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崩溃

微血腥预警

突然变得刺眼的光线让蒂莫西本能地眯起眼睛，好半天才适应过来，将目光投向身边冷着脸的魔女。她看上去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全身都被血液浸透，这些血一部分是她自己的，更多的则是敌人的。

“异端审判局那帮人果然不是你的对手……不愧是我的艾丽西娅……”蒂莫西声音虚弱得如同半截埋入了土里，眼神中却带着不该出现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的骄傲，如同艺术家在欣赏自己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作品。

“这里没有人是你的东西！”那语气让魔女一阵反胃，眉毛都竖了起来。

“这里已经离圣索兰很近了吧，不管你承不承认”主教破旧风箱般的喉咙里传来低沉诡异的笑声，“艾丽西娅，干得漂亮！”

那一切尽在掌控中的从容让艾丽西娅脊椎发寒，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她一路上用尽了各种残忍的手段去折磨他，让他始终处于极度痛苦之中，换成普通人，早就应该意志崩溃了。

“虚张声势。”魔女紧咬着牙冷哼一声，狠狠捏紧拳头，对自己内心一瞬间升起的畏惧感到懊恼。这个恶魔早就是个废人了，就算装得再镇静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

“告诉你个秘密吧……”蒂莫西的声音依然淡定，对她的色厉内荏视而不见，“我没有杀西蒙。”

“…………”完全没有意料到的话让艾丽西娅呼吸一窒，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沙哑着嗓子愣愣开口，“你说什么？”

主教漆黑的眼珠悠悠地转了过来，嘴角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说，西蒙并不是我杀的。”

“你撒谎！”艾丽西娅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一耳光重重甩在他脸上，“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你勒死了他！！”

“呵呵呵呵……”蒂莫西笑出了声，残破的身躯不停抖动着，笑得鲜血呛进了气管，又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艾丽西娅……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比谁都清楚，让一个人濒死却不取他性命，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咳……咳……西蒙只是个什么力量都没有的神父，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是你而已，根本不屑于杀他……”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刺向已经开始慌乱的魔女，眼中带着露骨的讥讽与怜悯，“他当时只是窒息晕过去了而已，你猜猜，真正杀他的人是谁？”

“你住口！”艾丽西娅脑子里一片嗡鸣，当年那片被狂暴旋风彻底摧毁的树林不断在脑子里闪现，扰得她头痛欲裂。她的记忆早已模糊，根本不记得她发动能力之后的细节，狂乱的魔力是怎么撕碎攻击范围内的一切，将所有生命全部埋葬。

“不是的……他当时已经死了……是你杀了他！”魔女紧捂着脑袋缩成一团，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喃喃低语。

“艾丽西娅，你就是个怪物……一个六岁的孩子，却拥有着自己无法掌控的强大力量，稍微受点刺激就大开杀戒，连最亲的人也不放过……你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个祸患。”蒂莫西淡淡地看着不停自我催眠的艾丽西娅，毫不留情地打破她最后的防御，“是我抑制了你的杀性，将你打磨成了今天的样子……艾丽西娅，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的一切都是我塑造的，全身上下一点一滴都是我的影子。你灵魂中早已刻上了我的烙印，永远也无法摆脱我。”

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一样从艾丽西娅惶恐的眼睛里滚落下来，噬骨的寒意压迫着她，让她难以呼吸。她竭尽全力在内心去否定蒂莫西的话，却无法阻止那让她难以承受的可能性在心中疯长。当年在她发动能力攻击蒂莫西后西蒙怎么样了？那片被毁得一片狼藉的树林中，是不是还散落着血迹和碎屑？

魔女的反应让主教十分满意，他看向他最得意的兵器，眼中燃起狂热的火光:“去吧，我的艾丽西娅，去圣索兰，催毁那里。把教皇和那些迂腐的主教全部杀掉。现在的教廷已经腐朽不堪，早就应该改换天地。去踏平中央教廷，斩碎旧世界的根基，这天下，终究是我西斯的！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块大石头猛地砸落，瞬间击碎了他的脑袋。

艾丽西娅像溺水一样拼命喘着气，搬起石头一下下砸向那具已经没有了动静的尸体。鲜血和脑浆迸裂开来，溅了她一身，直到主教的头颅成了一滩烂泥她才恍然如梦地停下动作，盯着那堆糜烂的肉泥愣了许久，只觉得阵阵恶心，扑到一边拼命呕吐起来。

她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胃里空空如也，内脏的痉挛拉扯着伤口，疼得五脏六腑都像要被撕碎，大口向外吐着鲜血。

魔女的眼睛变成了亮金色，从身体里不断溢出黑色的雾气。她一边干呕一边撕心裂肺地哭泣着，待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时，不祥的暗影已经笼罩了整个洞穴内的空间。

艾丽西娅看着那漫天的黑雾，又看了看蒂莫西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茫然地皱起眉。

“为什么……”蒂莫西已经死了，按理说在他死去的一瞬间她就应该会被咒印一同杀死，可为什么她还活着？

咒印这个词让她脸上褪去了血色，全身如遭雷击，手指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后颈她的咒印有多久没有发作过了？

那个咒印被刻在了她自己无法看到的地方，但既然她还活着，那只能说明咒印已经不在了。

“什么时候？”艾丽西娅嘴唇在发抖，蒂莫西一路上根本没有念出咒语的机会，唯一的可能的是，她的咒印早就已经解开了，在蒂莫西被押上断头台之前，甚至是更早。

狂暴的魔气还在不断反噬着她的身体，而现在，已经没有咒印可以杀死她了。

“不……”比悲伤更强烈的恐惧让艾丽西娅如坠冰窟，慌乱地在周围寻找着利器想要在堕魔前了结自己的性命。但濒死的身体早已不再受她的控制，她虚弱地瘫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等待着被魔气吞噬。

所有能够帮助她的人都已经离她而去，艾丽西娅想要求救，却只觉得身边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无，孤独得可怕。她蜷缩成一团，无助地哭泣着，身心在深深的绝望与疲惫中，堕入黑暗……

随着一声尖锐的长啸，浓重的黑色雾气伴随着狂风从原野上扩散开，瞬间吞没了那一整片区域。在黑雾的中心，一个几十米高的黑色身躯缓缓升起，如同刚刚降生于世间的神明，睁开明亮的金色魔瞳，淡淡打量着这个世界。

漆黑的暗影汇聚成了它的身体，无数黑色荆棘从它脚底的土地中生出，如同蛇群一样向四周蔓延。锐利的黑色藤蔓也攀上它及地的裙摆和长发，一路缠绕向上，在它头顶交织成一顶荆棘王冠。

荆棘与黑雾共同将它周围的原野变成了一大片幽暗的森林，活物一般的藤蔓绞杀着领域内的一切生灵，用鲜血来浇灌自己的根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