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她低声叨念着，很常见的名字，这片大陆几乎每条街上都能找出几个叫伊凡的人，就像生命里注定会遇到一样。若是没有变成魔女，她说不定也会在某个地方喜欢上一个叫伊凡的男孩，结婚生子，度过平凡的一生。

“那个……穆琳……”伊凡沉默了良久，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忐忑不安地开口，“你之前为了救我，跟我……睡过了吧……一般来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结婚才行？”

似曾相识的对话让穆琳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上一个说要结婚报答她的男人害得她家破人亡。她像触电一般猛地后退一步，尖叫着疯狂摆手:“不用！不需要！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

她过激的反应让少年吓了一跳，转过头大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半晌，眼里的错愕转变为失落，闷闷地垂下头:“这样啊……抱歉，是我唐突了。”

“呃……”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穆琳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坐到少年身边，“我不是那种正经人家的好女人，睡过的男人很多的，今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结婚这种事，应该和自己喜欢的人才可以的。”

“喜欢的人……”伊凡心中微微一动，偷瞄着穆琳映着跳动火光若有所思的眼眸。明明看着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我觉得穆琳就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他轻垂下眼帘，“能舍命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管经历过什么，都不会掩盖住那份光芒。只是我因为家里的关系，婚姻无法由自己作主，也是不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的。”

对方没有结婚的想法让穆琳松了一口气，也略微为伊凡惋惜起来，她听说贵族大部分婚姻都是政治联姻，不能自由选择，虽然生活锦衣玉食，但果然世人都有各自的烦恼。

“我会用别的方式来报答你的，虽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在西斯有非常厉害的亲戚，你有什么愿望，我都会尽力帮你实现的。”少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谢谢。”穆琳礼貌地菀尔一笑，没好意思告诉他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弄死西斯主教。

“不过，谢礼只有找到我亲戚后才能给你……”伊凡有些窘迫地红着脸，“所以……能不能再麻烦你送我去西斯？我以前没出过远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

他一脸难堪的样子让穆琳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放心吧，我还没打算把你这样一个小少爷一个人扔在到处是野兽山贼的荒山野岭，我也要去西斯，我们一起同行吧。”

伊凡眼睛亮了起来，这一定是神迹，是神明派来拯救世间的仙女，在绝境中送来希望。他强忍住扑过去抱着她大腿哭泣冲动，在心中默念着赞颂神明的祷告词，却被穆琳塞了一只还在发烫的烤鱼在手里。

“快吃吧，吃完好好休息，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浓郁的鱼香飘散开，在山谷中飘荡。

潺潺的小河中，一股透明的水流悄无声息地从河水中凸起，像有生命的活物般转向河岸边火堆的方向，用不存在的“眼睛”盯着篝火旁的一男一女。

远处的某个地方，两个人影看着浮在空中，由水面组成的镜面。镜子表面发着微光，显示出的画面中，坐在篝火旁的两人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鱼，完全没有意识到河水中有人监视。

“终于找到了。”毫无波澜的冰冷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目标是两个人，这里只有一个，旁边那个似乎是个不相关的外人，也一起处理掉吗？”另一个声音问。

“主教大人说了，宁可错杀，绝不能让目标活。先把这两个杀了，至于剩下那个，也逃不掉的。”他话音一落，空中镜子上的光消失，化作一片水流落回地上，渗入泥土中，两人的身影融入黑暗，消失无踪。

第265章 | 0265 内战篇 第二百四十二章 希望

满目疮痍的山贼营地中，粗壮的圆木栅栏被剑气拦腰斩断，房子塌了大半，山贼们横七竖八地倒在满是碎片的空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山贼头领鼻子上包着纱布，瑟瑟发抖地倒在地上。一双厚实的皮靴踏入他的视野，随后，锋利的剑刃贴着他的鼻梁划过，深深刺入地面。

“她人呢？”银发男人冰冷的银色眼眸居高临下盯着他，声音里透出不容抗拒的威胁。

头领只觉得胯间一阵湿热，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这是个魔鬼，教廷的人都是魔鬼，他在心中崩溃地叫喊着。

当他们看到这家伙旁若无人地走入营地，向他们打听不久前见过的那个女人的下落时，本想仗着人多解决他。可当他出手后他们才知道，跟这个怪物比起来，之前那个女人有多么温柔。

“你们见过她的吧。”诺伊斯声音更阴沉了，他被穆琳耍了，白白兜了好多圈子才顺着蛛丝马迹找过来，现在每条血管里都流动着杀意，“我现在心情不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看出来你心情不好了。头领快哭出来了:“是有一个你说的那样的女人来过……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对她做呀！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她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把我们打了一顿之后就走了。我对神明发誓，我们根本就打不过她啊！”

这倒是实话，诺伊斯神色松动了一些。他来的时候就看这群人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想来是在穆琳手上吃了亏。以穆琳现在的实力，倒是不用担心她被普通人欺负。

“她去哪了？”

“驾着马车冲出去了，之后我们也不知道了。”头领可怜兮兮地说。

马车……诺伊斯脸垮了下来，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在来这里时在岔路口看到一道明显失控的车辙印冲下了悬崖，难道说……

从咒印上传来的生命力十分充沛，穆琳应该没有生命危险，魔力也非常平稳。但平稳本身就是问题，以她之前的状况，在没有他帮忙净化的情况下，魔力根本不应该平稳，除非她已经落到了其他神官手上……

他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糟糕，强忍住直接用咒印去追踪穆琳的念头，不再跟山贼纠缠，转身往马车坠落的地方跑去。

…………

山谷中的小河一路向东流淌。这里没有路，遍布着参天密林和陡峭的山石，河水每流经一段便从高处坠落，化作一道道连绵的瀑布。

“再坚持一段应该就能回到有路的地方了。”穆琳拉住伊凡的手，将他从一块大岩石下拉了上来。他们的目标在西边，一路逆着水流向高处走，穆琳作为体魄强健的魔女倒还并不觉得太吃力，但对伊凡那个身娇肉贵的小少爷来说，简直要了命。一天下来脚上全是血泡，全身酸疼得像散了架一般，腿软得快要站不起来，几乎完全在被穆琳拖着走。

“我们休息一会吧。”她看着已经快累断气的少年轻叹了口气，虽然一路上已经歇过好几次了，但在这样地形复杂的荒山野岭穿行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太困难了点，尤其是伊凡这样从没走过远路的。

“抱歉，我太没用了。”伊凡有些沮丧地皱起眉头，身体却诚实地瘫倒在地，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你没走过山路，能撑到现在不错了，不用太勉强，慢慢来吧。”穆琳伸手轻抚他后背，将治愈之力注入他的身体，替他补充体力。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微微勾起嘴角，那些温暖的记忆回忆起来美好又酸楚，同样的事情又在上演，只是已经物是人非。

她坐到伊凡身边，双手撑着脸:“我以前也是个拖后腿的，一路都是靠别人保护才活下来。”她直直地望着远方，但是以后，只能靠她自己了。“若不是遇到你，我大概也还在迷茫吧，该怎么回西斯去面对那一切。”现在有了一个需要她保护的人，反倒不用再去纠结前路。

“西斯有对你来说很麻烦的事？”

“何止是麻烦，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穆琳叹了口气。

“要是我能帮你就好了。”伊凡垂下眼帘，他虽然衣食无忧，但从小到大的一切都由别人安排，没有半点自由。这次遭逢变故，还是靠一直照顾他的老仆一路护送，还为了保护他被山贼杀害。要是他能再有用一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看着关心的人受难却什么都做不了了。

穆琳讪讪地干笑两声，这件事，谁也帮不了她，连她自己也一筹莫展。她虽然嘴上喊着要杀了蒂莫西复仇，可先不说她根本没有能对抗蒂莫西的能力，就算是有，艾丽西娅的性命和他绑在一起，她也完全无法下手，只要咒印还在，复仇终究是一句空谈。

她不自觉捏紧了拳头，将牙根磨得直响，这世上怎么会有咒印这么阴险的法术存在，当初发明咒印的奥古斯塔心思实在是歹毒。

奥古斯塔的名字让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

当初乔舒亚似乎以写历史论文的名义研究过奥古斯塔的手稿，她当时一心学习法术，没有留意他的研究，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对艾丽西娅一往情深，大概是全世界最渴望能解开她身上咒印的人。他翻阅那么多古籍和手稿去研究发明咒印的奥古斯塔，真的只是为了写论文吗？

这个猜想让穆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紧张的冷汗浸透了手心。她记得他说过他的研究已经有了结果……之后，便不明不白地，死于重伤不治……

她一直觉得乔舒亚的死有蹊跷，他的防御系治疗系法术都不弱，都已经脱离险境回到西斯了，没理由还会丢了性命。但如果杀他的人就在西斯，那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