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寂静,月色入窗,危吟眉抱膝靠在床榻边,衣裙松松垮垮,最外头还披着一件他的外袍。

谢灼用茶碗喂她喝水,危吟眉用唇瓣去噙,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越发地抬不起头来。

她心砰砰直跳,眼前浮现方才一幕幕画面,指尖不由紧扣膝上衣裙。

他手指帮她擦了擦唇角,问:“还难受吗?”

危吟眉低垂着眼睫,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支支吾吾道:“好、好些了。”

谢灼温柔地擦去她额间的细汗,“下一次我轻一些。”

危吟眉几乎脸颊红透,谁要听他说这些话?

她抬起头望着他,对上他那双清黑的眸子,感觉他好像看出了她身上的赧羞。

同房之事虽然有些羞耻,但毕竟也只有夫妻之间才这么亲密,这么想着,她心头蔓延开一层一层的甜蜜。

危吟眉转移话题问,“今夜我们住在这里吗?”

谢灼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间屋子的东西摆设还能用的,主人应该是走了,今夜我们便住在这吧。”

危吟眉将头倒在他肩膀上,“之后我们怎么办?”

谢灼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危吟眉握住他的手,“我都听你的。”

他们逃离了燕王府,如今的身份不再是王爷王妃,已是朝廷逃犯。

若舍弃了荣华虚名,此后便能平淡度过一生,那也算极好的。

她牵过他的手,指尖与他指尖相触,“我们在北地隐姓埋名,来日生下你我的孩子,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便好。”

谢灼低下头,看到妻子缱绻的眼眸,将人揽入怀,感受着她身上的温暖。

他也期望能与她平淡度过一生,可他们从王府出逃,京城中怕是很快就会收到消息,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谢灼道:“可我不愿你跟着我颠沛流离,只能过着四处躲难的日子。”

他的唇压在她鬓角,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京。”

话语虽轻,却是掷地有声。

回京去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危吟眉心不由跟着颤了颤。

然而她也知晓他说出这一番话必然不是一时兴起,仰起头看他一眼,“我相信你。”

谢灼眼神几闪,凝望她良久道:“好。”

她往谢灼怀里蜷了蜷,像是一只柔软乖巧的小猫,谢灼唇角不禁浮起一丝微笑,在她发梢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不管未来的路如何,有这一刻静谧便够了,所有的烦恼都可以暂时抛到脑后。

月色从四四方方的窗户照进来,窗外蟋蟀叫声此起彼伏。二人相互依偎着睡去。

**

二人在北地待了许久,一直躲在此处的木屋里。

这里已经是大祁最北边的边界,极其的偏僻,而再往北走便是一座巍峨雪山,横在大祁与北汗边界之间。

大祁边境数年来一直没有太平过,每到秋日便有胡人便南下,一路烧杀抢占庄稼粮食,百姓们早就舍弃了这里的家园,这里方圆几里都少有人烟。

在外头的风声平息下来前,他们不敢露面。而搜查的人也从未寻到这里过。

日子比起在燕王府时倒也没什么大的不同,白日里谢灼去山上打些野兔采些果子,危吟眉在屋里做家务活。

如今最大的不同便是二人多了许多自由,不必再日日被限制在一个狭小的屋中

冬日来临时,大雪茫茫,谢灼牵着危吟眉的手去爬雪山,看花枝簌簌飞花,花瓣随风飘向大地,他们在雪地里堆了雪人,追逐嬉笑打着雪仗,在雪地中热情地拥吻;隆冬时分,二人一同蜷缩在温暖的小屋里依偎取暖,闲聊着日常,窗外飞雪不断落下,谢灼在桌上展开一张宣纸,提笔给她作画,画中美人坐在窗下,丹唇皓齿,无尽妩媚,唇角噙着一抹春意;待到春日里积雪融化,二人去到雪山里温泉,看漫天飞舞的流萤,灿烂的光亮在暗夜里闪烁,如同流星划过天际……

这一年冬日弹指间从指缝中流走,春日来时,危吟眉仍依依不舍,那些时光就好像是一股甜蜜的蜜露,渗透进了她心尖的每一个角落。

春日屋外的花树开了。

这一日危吟眉坐在窗下绣着香囊,密密匝匝的花影错落在她脸上。

门口传来推门声,危吟眉抬头,看去城里采买东西的谢灼回来了,连忙迎上去,将自己做的香囊给他看,“你让我给你做的香囊做好了。”

谢灼低头随意扫了一眼,勉强牵起一丝笑道:“很好看。”

危吟眉察觉他的情绪不太对,抬起头问:“怎么了?”

谢灼在暖炕上坐下,沉默了一刻道:“今日我去城里听到了一些事。”

危吟眉放下香囊问:“什么事?”

“关于陛下的。”

危吟眉一颗心提了起来,想起去岁在王府听侍从说圣上龙体抱恙,卧病在榻,怕是时日无多。

谢灼像是看出她的担忧,拉她一同坐下,语调淡淡道:“圣上无碍,他去岁得了一场大病,极其凶险,但最后还是从鬼门关挺了过来,虽然如此,但身子也大不如前了。今日我在街上听到百姓们口中交谈此事,说陛下卧病在床,想要再见燕王一面,诏燕王入京。”

危吟眉有些诧异,“陛下想要见你?”

谢灼道:“大概他不相信我那场大火里,知晓我从藩地逃走了,觉得我这个逆子不服管教。他放出这些消息,也是想引我出来,好将我彻底除去了。”

谢灼给自己倒了杯茶,轻笑了下,“不过我见他做些什么呢?是他将我发配北地,命人圈禁我监视我,是他杀光了崔家人,逼死了我的母妃,我便是与他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