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商游清表情如常,说:“哦。”

沈寄川视线在乘黄和商游清之间来回一遍,略微沉吟片刻,刚要开口说什么来着,也是在这时,巨浪轰然撞上了船体。

剧烈摇晃中,海水扑向甲板。

沈寄川及时伸手按住险些被海水拍倒的商游清,又听到乘黄大声惊呼,“凤凰你快看那边!”

商游清循声望去,只见原先还风平浪静的海面不远处,浪峰如同排排倒塌的山峦,朝着舰艇这边的方向翻腾涌来。

洋流扭曲汹涌,闷沉而深远,如同海底巨兽张开了巨口,所到之处的云层皆为所撕裂吞噬进去。

上方的天像是一瞬间被吞噬了一样,彻底黑了下来。

沈寄川在海上驻守多年都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恐怖的场景,他深知要在海域掀起如此庞大规模的浪峰绝非普通海兽所能做得到的。

眼看着掀涌的骇浪在嘶嘶作响的狂风中越来越近,沈寄川紧急将外套覆在身旁的商游清身上,将她推向乘黄疾声道:“乘黄,你先带商游清离开”

然而没等他话音落下,身后骤然出现一道高耸如云的巨浪,直直朝他头顶坍塌倾覆而下。

商游清还没拿到灵器,自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沈寄川发生意外,她几乎以雷霆之势顺势抓住沈寄川的手臂拽离出去,凝起凤凰火去挡头顶的巨浪。

巨浪在她挡过来之际停了一瞬,可偏偏就在下一秒,无孔不入的寒流穿驰过凤凰火屏障,狂浪狞厉将商游清从摇摇欲坠的船体拖了下去。

商游清被湮没在那冰冷刺骨的寒流漩涡中,疾速席卷坠入冰川。

磅礴震颤的低啸,宛若从深渊海底穿透而过。

并不知过去了多久。

震耳欲聋的巨响退去,周围恢复了一片寒寂。

只余冰川雪水消融淌在冰涧之中的滴水声。

商游清从石壁爬起来时,纤细脖颈因为蔓延上来的寒意而微微绷起,吃痛地撑起上半身,睁开眼睛,盯着眼前寒冷无边的冰川洞窟。

她轻轻抿住冻得发白的唇瓣,绷紧身躯,从石壁下去,环视着幽深的洞窟结构,沿着光线较强的方向寻找着出口。

倏地,商游清脚步微微一顿,她盯着横亘在蜿蜒洞窟上的森然庞大的龙骨躯干,本能地往后倒退。

却在后退的下一秒,单薄绷紧的后背猝不及防撞上一堵冰墙,紧跟着是一股熟悉的亘古寒气猛地袭来……

商游清转过头,赫然对上那张寒若冰峰的脸庞,他额头两侧的龙角萦绕着幽蓝的光泽,如同冰川神祗,淡淡看向她。

商游清只与其对视了一秒,刚刚触碰到的肩胛骨被寒意逼得微微后仰,全身的肌肤骨髓被那寒气钻袭刺入。

她脸上平静,垂在身侧的手却略有些应激地蜷起指尖,退至刚刚的位置,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壁。

第100章 我以为,你会问一问孩子

应拭雪那双寒眸清晰冷冽,没有情绪地睨了一眼她发抖的手指尖,薄唇沉凉:“怕我?”

商游清没说话,也不看他,往洞窟另一边望了望,似乎是想立刻找寻到其他退路。

只是,还没等她找到退路,幽微的寒气再次逼近,商游清刚转回目光,便被伫立在面前的修挺身躯无形压得喘不上气。

商游清依然垂着眼眸不看他,脚腕隐隐作痛,竭力忍住了浑身发软的恐惧,抬手要将其推开。

冷玉修长的手箍住了她细薄颤抖的手腕,他眸光极淡地在她白皙冷艳的脸颊扫了一遍,“我以为,你会问一问,孩子如何了。”

微蜷的手心终于暗地成功化出一把火刃,商游清顺势拽过他钳制着自己的手猛地砸向身后的石壁,并毫不犹豫捅穿他的手掌,将其钉进石壁。

商游清执着火刃的手用力到手背青筋涌现,寒着脸,从唇间一字一顿挤出字来,“再恶心我试试呢。”

应拭雪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他甚至像是在看一只闹脾气的小凤凰一样,视线静静地垂落在她脸上,打量了片刻,又慢慢移向被她钉穿的那只手。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另一只手,匀称而有力量的手掌轻易握住了她已经开始发抖的细手,冰晶寒气把她的手包裹进掌心,他不紧不慢地抽出钉在手上的火刃,寒息逐渐湮没了那把火刃。

商游清疼得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寒凉的手更加严丝合缝地裹住了。

应拭雪神色淡然,“恶心什么,你认为孩子不该存在吗?”

商游清完全挣扎不出来,一双凤眼浸着血丝,怒视着他厉喝:“你别跟我提孩子!”

沉静了少时,应拭雪说“好”,目光无波无澜地扫过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你倒是舍得救那个姓沈的。”

“你我之间的事情,在我看来早已结束。”他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是用力的,将她的外套扯掉了,龙尾卷起她的腰身,毫无温情拖进冰涧水中,“我原本也没想拖你下水,但你既要为沈寄川出头,便做好承担这个后果的准备。”

扑通一声,商游清猝不及防被那条龙尾扔进水里。

她在寒冽的冰川雪水中呛了几口水,浑身肌骨都好像被细细密密的冰棱穿刺,她忍着剧痛抓住水岸边一块嶙峋冰石,想要攀爬上去。

却又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猛地反弹回去,整个身体再次跌进水中。

摆明了,是要她服软才肯放她上岸的意思。

冰涧的水并不深,最深处也只堪堪蔓延到商游清的腰间,但水中的寒流却是商游清完全扛不住的。

她几次试图凝起凤凰屏障,却又被那道结界湮没下去。

商游清强撑着意识在水中寻到水位最低的位置,她跌靠在石头边缘,半个身体被浸没在寒水中,压抑着颤抖的气息,嘴唇越来越冰凉苍白。

畏寒的本能反应,使得商游清的肩颈微微伏低成无比脆弱的弧度,她蜷曲起双腿,两只冻得止不住颤抖的手缓缓用力抱紧了身体,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汲取到丝毫暖意。

即便如此,商游清从始至终仍然没有对那道结界发出一丝求饶的信号。

她的脸趴在浸着水的膝腿上,渐渐地,眼睛睫毛凝冻起一层薄薄的冰霜,连颤抖的反应都没有了,只有孱弱的冷息从口鼻若有若无地带出丝缕。

商游清不知在这片冰窟中捱了多久,被那寒气侵蚀到神识都朦胧涣散了,就连结界什么时候打开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