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先扁嘴,想埋怨他睡得太久,可才张口,就发现脸上湿湿的:
“都半个永昼过去了……”
她擦掉眼泪,想克制住情绪,可声音越说越哽咽,断断续续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最后一句模糊不清:
“我好害怕到了永夜,你都不会醒来。”
阿克塞斯安静听完,尔后握住安雅的手,说道:
“过来,安儿。“他想抱抱她。
安雅没动,只一直低着头抹眼泪,阿克塞斯等了几秒,微微勾起的嘴角慢慢沉下。
她一定还在生气逃犯的事。是他的错,做了这么多防范还是让逃犯躲进城堡,让她饱受惊吓,身体也受伤了。
握住安雅的手臂失了力,缓缓塌落。
就在阿克塞斯要收回手时,安雅突然直起身,以一种非常轻柔的姿势靠向他。
为了方便照顾,阿克塞斯一直都是裸身,她小心翼翼不想压到他,只将侧脸贴在他结实又柔软的胸肌上。
阿克塞斯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只感受到了她的耳朵,那弯曲的耳廓,耳垂的一点软肉,还有皮下毛血管所散发的热度,
像永昼时不见的弯月,原来藏进了他的怀里,而散在手臂上的黑髮大概是河流,和他的血筋脉络一起蜿蜒,它们交缠着越爬越深,要爬进他的身体或是灵魂深处。
安雅闭上眼,在听男人的心跳声。
她之前闹过笑话,因为听不到阿克塞斯的心跳声,吓得赶紧去找楼下的格温,说阿克塞斯要断气了。
格温没笑她,耐心解释说是鳞片太厚的缘故,阻隔了心跳声的传递。
现在窗外雨声渐大,像一片风铃碰撞,可她还是听到了那心跳声,沉稳清晰、就在皮肉骨骼之中,鲜活有力的跳动。
两夫妻一时没说话,只是戴着婚戒的两只手不知不觉握在了一起。
“我之前那个样子,吓到你了吗?”
阿克塞斯先说话,打破宁静。
他还记得自己患病时的模样,大半身子都覆满红龙的鳞片,层层叠叠还冒着焦黑恶臭的烟气,一定吓到妻子了。
安雅埋在他的胸膛,只能看见她的鼻梁和睫毛,脸颊都瘦了一圈,声音柔柔的:
“一点点吧,我看到的时候,你的鳞片已经变灰了,格温小姐告诉我,你的鳞片还是火红色的时候更吓人,还会钻出奇怪的细虫。”
她很诚实,这间房寂静太久了,她只想好好和他说话,多听听他的声音。
“我在书上看到有些龙痘病人会被喜热的虫子当作产卵的温床,帮你刮鳞时,我还有点害怕,怕会伤到你,又怕会刮出虫卵,幸好这些事都没发生。”
安雅说起这些事,还是心有余悸,纸薄似的肩背不断起伏,蝴蝶骨在薄衫映出形状,像随时都要刺破布料飞走。
阿克塞斯摸过她的身子,觉得轻得像小鸟骨头,她的眼下也熬出了淡淡的疲惫的青色。
这段时间里,身体虽然在睡觉,但他的意识偶尔还是能感觉到外界的触碰,有人在喂他喝水,在帮他翻身,在帮他刮胡子。
阿克塞斯不太会安慰人,只会拍背摸头或是亲吻,可现在他不想只做这些。
他想要和安雅更亲密点,不是男女交欢的那种亲密,而是想碰触灵魂的那种亲密,想要告诉她,她做得很好、他很爱她。
忽地,多年前的一个画面浮上心头。
那时他刚来雪山不久,见到老师抱起女儿,脸颊贴向她婴儿肥的小脸,父女的两张脸就这样柔软的磨蹭,有时蹭得太用力,安雅面包似的脸蛋还被挤得变形,可她总是笑得很开心,老师也会难得露出幸福温柔的表情。
于是,阿克塞斯也捧起了安雅的脸。
安雅呆呆地望住阿克塞斯的脸越靠越近,她闭上眼,以为会有一个吻。
的确,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吻,带些骨骼坚硬的大幅度温软,完全覆上她的半边脸蛋,细细麻麻地摩挲着。
安雅愕然睁眼。
阿克塞斯就贴得很近,近得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细软的绒毛和胡渣、酒香和热息。
像篮子里挨得很近两颗水蜜桃,互相加温,互相催熟。
“乖女孩,你做得很好。”耳畔的那道声音这么呢喃,“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谢谢你。”
柔软的脸颊相互摩挲产生的温热传递至心脏,让安雅感受到了非常明确的讯息,这种讯息没有第二种解释的空间。
是被疼爱、被珍惜的感觉。
安雅只感受到一股轰隆隆的热潮,脸蛋像爆炸一样羞红,大概是心脏被点燃爆炸,鲜红的血全爆裂开,涌上了脑袋。
这是什么比做爱更可怕的感觉……
安雅像石化一样,毫无反应,任由阿克塞斯继续和她脸贴脸的摩挲,手臂环在她的腰部,捧住另一侧脸颊的手掌也在揉磨耳垂。
阿克塞斯见到妻子红苹果一样的脸蛋,突然明白了老师为何这么爱和女儿贴贴。
如此可爱、如此柔软、如此令人爱不释手。
真想将她的脸蛋揉得更红。
他应该早点这么做的,不要只亲吻只做爱,而是温柔一点、细碎一点的触摸,像依偎着的两只小兔子。
以后要这样多抱抱安儿。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有一个世纪这么久,安雅脑袋里的熔岩终于冷却了些,她推开阿克塞斯,整个人喘着大气,不敢看他,只结结巴巴地质问阿克塞斯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