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我与他?真?的是清白的,”简轻语头大,“你仔细想想,不管胎象如何,是不是都至少四个月之后才能显怀,我这肚子一看就不止四个月了,我是三个多月前离开京都,路上少说也要?二十?多天?,也就是说跟奚清认识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个月,就算……就算真?跟他?有什么,肚子也不该这么大啊!”
一直在?旁边没吱声的季阳,闻言忍不住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先前本?以为是胖了,现在?一看确实?与胖的不像……所?以她这孩子真?是大人的?季阳眼睛顿时亮了,然而看到陆远没什么反应后,又瞬间老实?下来。
简轻语苦口婆心?地解释一堆,陆远总算放下了刀,简轻语顿时松一口气,刚要?劝他?先进屋再说,就听到他?淡淡开口:“孩子不是他?的。”
“对对,不是他?的!”简轻语赶紧点头。
“那是谁的?”
“你的啊……”简轻语有气无力
陆远嘲讽:“简轻语,落子汤的碗还在?陆府。”
“我真?没喝,是简震……”算了,这话听起来确实?挺离谱的,他?不信也不奇怪。
她突然不解释了,陆远的心?脏不断下沉,许久之后冷淡地问:“不是他?的,你很?失望吧。”
“……什么意思?”
陆远看向奚清,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不带半点情绪地评价:“倒是你会喜欢的模样?。”
“什么我会喜欢……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三个字,在?如今的情况下,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咬着唇闭嘴,一脸哀求地看着她。
陆远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到她未尽的意思,盯着奚清看了许久后,又看向了眉头紧皱的师父,许久之后唇角浮起一点弧度。
简轻语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挪步到二人身前,小心?谨慎地开口:“他?们什么错都没有,只是收留了我几个月而已,你放过?他?们……”
“才几个月,你对他?们的感情倒是深,”陆远看向她,“我都不知道,你是这般有情有义。”
“陆远。”简轻语声音干涩。
“杀了他?们,你会痛苦吗?”陆远语气平常,似乎在?与她讨论今日天?气如何。
简轻语怔愣一瞬,再开口声音都哑了:“陆远,你别这样?……”
“我倒想看看,你痛苦起来是什么样?。”陆远玩味地看向地上被捆得?牢实?的二人,随意地握着刀柄向前,刀尖在?石板地上拖行,发出尖刺的声音。
简轻语被逼得?步步后退,脚跟碰到师父的腿时,被绊得?跌坐在?地上,小腹顿时跟着疼了起来。她顾不上喊疼,张开双臂将师父师兄护在?身后:“陆远,我求你放过?他?们,我跟你回京都,你不是想将我关起来吗?我愿意被关,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师父本?来已经生出惧意,一听她说什么关起来,当即便恼了:“混丫头,你胡说什么!我就是死,也决不允许他?把你关起来!”
奚清也看出了情况不对,压低了声音劝说:“阿喃,你别管我们了,赶紧走吧。”
听到他?们死到临头还在?护着自己,简轻语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忍着腹痛对着陆远跪下:“陆远,我求你!”
陆远猛地停下,毫无波动?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你向我下跪?你为了他?们向我下跪,是不是在?你简轻语心?里,谁都比我重要??!”
简轻语被他?的眼神刺得?心?痛,白着一张脸抓住他?的袍子:“我只是想求你放过?他?们,这一切我都可以跟你解释,如果解释完你还是要?恨我,那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受罚,陆远,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别伤害他?们。”
陆远倏然冷静下来,眼底却?是毫不遮掩的恨意:“若我偏要?杀呢?”
“陆远,求你……”简轻语话没说完,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人昏倒时,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坠落,在?往地上摔去,也能听到周围乱糟糟的声音,直到身子摔到实?处,才会彻底失去意识。
她在?跌落时,听到师父和师兄的惊呼声,逐渐消失的五感不足以支撑她生出更复杂的情绪,只是满脑子想着这下糟了,要?摔疼了,也不知道话话会不会受影响。
没等她担心?完,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也彻底陷入了昏迷。
院中风声萧瑟,明明已是春日,漠北的风却?依然是硬的,刮在?门窗上发出有力的撞击声,全然没有半点温柔。
简轻语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床上躺着,屋里点了一盏灯,昏黄的光勉强将四周照亮。她撑着床板坐起来,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的人微微一动?,却?没有回头看她。
“……我师父和师兄呢?你杀了他?们吗?”简轻语低声问。
陆远没有回答。
简轻语猛地咬紧了唇,撑着床便要?起来,然而刚一动?,小腹便有种下坠一样?的疼痛,她当即闷哼一声倒在?床上,眼前阵阵发黑。
简轻语后背瞬间出了一层汗,却?没时间缓一缓,又要?下床去寻人,然而这次没等脚尖碰到地面,陆远便猛地起身朝她走来,一脸阴郁地将她按倒在?床上。
简轻语还要?挣扎,陆远单手按着她,冷淡开口:“再动?一下,我马上杀了他?们。”
马上……杀了,也就意味着还没杀。简轻语瞬间老实?了,眼巴巴地看着坐在?床边的他?,半晌小心?开口:“他?们还好?吗?”
“再问一句,我也杀了他?们。”陆远面无表情。
简轻语瞬间没音了。
寝房里再次恢复安静,桌上的劣质蜡烛还燃着,时不时冒出黑色的烟,味道略显难闻。
简轻语却?已经习惯了,躺了片刻后小心?开口:“……在?刚知道有孕的时候,我的确没想要?这个孩子,你身在?朝堂,得?罪了太多人,若是叫人知晓我有了你的孩子,定然会告给圣上,到时候你的下场,一定会比李桓惨上千万倍。”
陆远没有看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膝盖,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假。
简轻语眼角泛红:“我曾想过?告诉你真?相,让你与我共同承担,可你定然会留下这个孩子、提前迎娶我,这样?一来,你我都要?承担很?大风险,一旦出了事,便是满盘皆输,我不愿你去赌,也不想你陪我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所?以便想着隐瞒你,偷偷打了这个孩子……”
“那日去集会前,我的确熬了药,可跟简震吵闹时,被他?一气之下喝了,你若不信,大可以等回京之后与他?对峙,我死遁的事他?不知晓,自然也没可能跟我串供,恐怕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喝的是一碗补药。”
陆远抬眸看向她。
简轻语被他?一看,眼角顿时红了:“我、我是真?想与你好?好?过?日子的,可是那晚在?湖上遇见了大皇子,被他?的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他?要?抓我……若是被他?抓到,我有孕的事就暴露了,即便暂时没有抓到,只要?我一日活着,便一日是你的把柄,他?们随时会以我为饵,将你置之死地……”
“我什么都做不了,没办法帮你,没办法抵抗大皇子,在?京都那样?的地方,我就像一只蚂蚁,随时都可能被人碾死,我只有死遁,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孩子的性命,保住你的性命,我真?的没有办法,只能跳进湖里……”
她虽未提过?,可之后许多个夜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梦见湖水灌进耳朵嘴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只能拼命学着陆远当初游泳的样?子,一下一下地挣扎,不会换气、不敢睁眼,只拼命往前游。
坠入深水的恐惧、窒息的痛苦、濒死的绝望,在?短短一段水路里尽数体验,直到之后很?多个日夜,她都看见水就开始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