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逐渐变小,回老宅的路已经走完三分之二,算是驶进了社会名流们的集体居住区,住在这片的世家非富即贵,步家算是其中佼佼者,独拥一片地区。
步彤对外面的景色没兴趣,捧着手机在和夏泽蓝吐槽。
【有钱蓝不住的:所以你也不知道你爸发疯是因为什么?】
步彤回复:【我要是知道就还能问你吗。】
夏泽蓝在屏幕那头敷着面膜,单手打字不方便,随手打去语音电话:“哎,不是我说,你爸犯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无非都是生意上的事。”
步彤想到什么,微微皱眉,想到什么,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城东的项目我退出了。”
“因为方家?”夏泽蓝立即反应过来,心情跌宕起伏,“你爸知道你退婚的事了?”她想起步彤跟她说的,步延是坚决反退婚这件事,所以她也有心在圈内帮忙拦着消息。
方元乐也不像是那种故意落井下石的人,所以到底是谁?
步彤盯着车窗上水珠折射出的漫散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把自己的顾虑和夏泽蓝提了一嘴,对方听完后陷入沉思。
步彤耐心地在等电话那头开口,他按下车窗,清冷的气息让他清醒了几分,汽车从路灯下经过,忽然之间,他清晰地看见一辆银白色的轿车从岔路口窜出,直直向他冲来!
他被突然出现的车辆吓了一大跳,潜意识里拉起危险警报,下一秒那辆车突然加速,步彤心脏剧烈跳动,按住安全带对开车的秘书大喊:“右转!”
等秘书看见车辆冲来时,转动方向盘已经来不及,车身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开,步彤猛地向右砸去,搁在车门旁的腿袭来一阵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车辆被撞击后不受控制地滑开,车轮在地面留下几道深黑色印记,尖锐的刹车声刺破耳膜,金属崩解的响声紧随其后。
夏泽蓝显然也听见了这头混乱的声音,也顾不得面膜了,双手拿着手机,慌忙问道:“小彤!出什么事了?!小彤?”
步彤眼前光影穿梭,手机里传来的电流声离他越来越远,他看见秘书从前座扭过来的身影,视线被黑暗一点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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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步彤只觉得后脑仿佛被人用巨大的力道狠狠砸了一圈,他疼的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他忽的低泣一声,猛然惊醒。
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规律的机器运作声响彻耳畔。步彤脑袋昏昏沉沉的,努力回想之前的事,他轻轻屈起手撑着自己坐起来。
步彤喉咙干涩的生疼,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瞅一眼紧闭的房门,不是吧?他出事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可马上就推翻了这个认知,高亢的女声从门外响起,声线颤抖:“这就是你承担的职责?!”
门外夏泽蓝死死盯着靠在墙上的男人,她用手指着病房,脸色难看,“你就是这么保护他的?真称职。”说完,她嗤笑一声收回手理了理头发。
走廊灯光冰冷,静静地躺在厚重的大理石上,晃晃荡荡地倒映出两人对峙的人影,把影子拉得又长又深,在这里与压抑交叠。
李淮双手插在口袋里垂着头,凌乱的发丝散在额前,挡住他的上半张脸,紧闭的薄唇中叼着根没点着的烟,眼睛透过发丝盯着病房号,眼皮遮住大半瞳孔,露出略显凶狠的下三白。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取下嘴里的烟,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李淮接到夏泽蓝的电话时,正在整理床铺,肩膀夹着手机,手上动作一丝不茍,“哪位?”
“你在哪?”对面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开口质问他,“为什么没跟着小彤?”那人把跟着两个字咬得极重。
李淮被问得怔愣,一股巨大的慌乱感从心头涌起,“他出什么事了!”他扔下被子立马跑到玄关处打开房门。
夏泽蓝稳住气息,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中心医院,十分钟后我要看到你。”
李淮来不及换衣服,身上裹着的围裙此时成了阻碍,他反手去扯身后的细带,可细带经过步彤的毒手已经变成死结,男人烦躁的扯了两下无果,眼神一暗,手背青筋鼓起,一把扯断带子,掀下围裙。
被赋予温情的围裙仿佛遭受蹂躏,从半空中跌落在地面,李淮冲出门,余光落在围裙上停顿两秒,咬紧牙关,关上房门。
地上的围裙粘上污渍,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随着房门的关闭,彻底沦进黑暗里。
李淮忽然后悔,他应该把围裙捡起来,惨白色的灯光上带着一层冷意,那条围裙的颜色应该能冲淡些,他弄丢了围裙后,又彻底失去解释的机会。
“你根本不该跟他在一起。”夏泽蓝看见烟嘴被李淮攥紧手心,毫不留情的开口,“你只会给他带来不幸。”
“你没有能替他承担起这份不幸的能力,就离他远点。”夏泽蓝扔下这句话,从包里掏出张照片,递到李淮面前。
李淮面无表情的看着照片,里面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算得上他和步彤交集的开始,照片里步彤搂着他,按住他的腰带,而他正眼也不眨的凝视对方,两人间的暧昧氛围几乎要冲出照片。
他捏住照片的一角,抬头像夏泽蓝,意思不言而喻。
“在你来之前,步家的管家已经到了,他什么都没说,看了一眼小彤……”夏泽蓝用手指点了点下巴,“走之前把这张照片给我。”
“猜猜小彤为什么突然被叫回去?”这句话的回答被直白地放在明面上。
步家根本不会给步彤任何自己决定人生的机会,他大胆又叛逆的选择了李淮,彻底触碰到步家的底线。
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从始至终都应该遵循家族的安排,更何况他还是个Beta。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他们安排好一切,小彤只需要认真地走完,这一生都能无忧无虑。”夏泽蓝的语气平静,但听起来就像是在嘲讽。
他们这类人的人生哪来什么自由,她知道家族的要求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也知道人生的结果,谁都没有勇气反抗。
就算是步彤,进入家门依旧要装模作样,成为继承人后,他就要一切以家族的利益为重,总之他没有自己的人生。
夏泽蓝第一次把继承人的生存守则暴露在外,她的目光仿佛透过房门看向病房里的步彤,又不道德的为自己生出几分庆幸,还好她被放弃了,就像步彤的母亲一样。
“没有能解决这一切的能力,就别说喜欢他。”夏泽蓝认真开口。
听见这句话,李淮怔了一下,他的决定其实十分明显,喜欢不是下雨,不能说停就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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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彤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了什么,李淮进来的时候一言不发,坐在他的床边,根本不敢碰他。
步彤不顾夏泽蓝的眼神,眼睛里没了平日里的笑意,多出一种认真,对着李淮说,“怎么不说话?变成胆小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