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转角嘈杂声传来。

仅仅几句话的工夫少年便走到一处僻静巷子中,这片老城区拆迁旧房聚集在一起,老旧巷子在城区中纵横,路上堆着好些石块。

巷子里没有行人,远处隐隐传来叫骂声,许是无人,声音越来越放肆。

脚步声悠悠动了起来,往对面走去。

顾尧被一群人堵在巷子内狭窄的拐角,身后是封死的墙面,他脊背紧紧贴住墙面,白色石灰忽唰蹭落,皮肤压上凹凸不平的砖石,疼得他龇牙咧嘴。

巷子两侧墙檐遮住日光,夕阳斜照的光辉被出口处几个表情不善的少年挡得严实。

几人的影子投在顾尧身前,手中的棍子拖出遥遥的长影没入墙壁。

“顾尧,你接着跑啊?”几人前侧方一人支着腿靠在墙上,手指间猩红的火光隐隐若现,烟雾弥漫在巷子间。

顾尧掀起眼皮,一头黄毛在阴影中暗淡无光,嗤笑道:“追了我这么久,有什么指教吗?”

掸了掸指尖延伸的烟灰,灰烬落地被鞋底碾压,靠墙的少年几步走近站在顾尧面前:“听说你对非哥有些怨言,你再重复一遍我听听?”

巷子口前,几人身后,含着笑意的清越声线突然响起,尾调上扬:“好巧,在这上演古惑仔呢?”纤长的身影挡住夕阳,背光处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瞥见对方黝黑的双眼。

步彤抓了下头发,拨开几人从他们当中直直走到那人身旁,看向顾尧,随即又把目光转到领头少年的脸上。

这乐子终归是被他赶上了。

只是没想这场表演里还有他出场的份。

“怎么,不在家守着你那淫窝,出来逞英雄?”领头少年嘲讽道,他被人围着,脸上讥笑的表情强烈。

步彤离他很近,身后几人的交头接耳清清楚楚的落入他的耳中。

几人眉飞色舞,晃荡着手中的棍子,棍子支在泥土上被染得乌黑泥泞。

哄笑弥漫在狭窄巷子深处,黑暗中衍生出浓烈的恶意。

时渝很安静,待在意识海里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领头少年表情一凝,手中的烟头跌落地上被脚步踩灭,惨白的鞋面被污泥染黑,后脑勺头皮刺痛,他被迫仰起头弓着背。

顾尧的脸在他眼中倒着。

夜幕垂落,巷内潮湿泥泞,砖石上青苔压上深凹的脚印,草根掀起暴露在空气中。

高矮两个人影交杂在一处,顾尧死死扯住对方的头发,动作间扯下一大缕发丝,拳头砸在腰间。

领头少年也不顾头发被抓在对方手中,硬生生忍着痛转身,伸手掐住顾尧的脖子,两人一同跌在地上。

身后几人立即反应过来,甩起棍子一窝蜂拥上前。

人影逼近,步彤抬脚狠狠踹向扑来的人,那人被踢得向后仰去手中棍子险些脱手,他稳住上半身,单手出力抡起木棍。

沉闷撞击声响起,来人跌坐在地上,木棍坠地,他吃痛的捂住手腕,蜷缩身体。

不等步彤喘息,又是一人上前,迎面就是棍子当头落下,他身子一偏下蹲,单脚支地横出条腿扫向对方脚踝。

顾尧借着步彤放倒两人的机会摆脱领头少年的纠缠,一口气窜到步彤身旁捡起掉落的棍子。

步彤趁着起身的空挡和顾尧对视一眼。

顾尧朝前跨出一步,挥出残影打在来人的小腿上,对方膝盖一软歪在同伴的身上将其压倒在地。

黑夜中突兀的闪出一丝冷芒,光滑的表面倒映出顾尧的眼,他第一时间抬手挡住脸,两条胳膊横在面前,木棍砸落,滚向墙角。

步彤一把拉过顾尧,看准机会旋身,挡在对方身前。

肌肤受到挤压,利器刺破皮肤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步彤脸色惨白,额角滑落冷汗砸在领口。

眩晕感涌上意识,身体不受控制的挥出拳砸到肉壁,手腕一转掐住对方握刀的手,虎口顶住刀柄上挑,匕首从他手中脱落移到时渝掌心。

他骤然抬眼,黑眸中浪潮涌动,浓郁的森寒里充斥阴郁。

时渝抿着唇,眉眼的戾气笼罩全身,目光一瞥,余光扫到呆愣在原地的顾尧,声音冰冷:“电话。”

倒地的几人纠缠上来,领头少年凶狠的瞪着他,时渝收回视线,对着迎面毫无章法的拳头出手。

顾尧被时渝幽深布满寒意的一眼看得脊背发凉,怔了一下后手忙脚乱地翻动上衣口袋,掏出手机拨号。

几人把目标转向时渝,留给了顾尧报信的机会,他打完电话后,颤颤微微的点开,没管屏幕上蹦出的99+陌生人消息,拖出眼镜仔的对话框发送位置。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领头少年抽空向外头看了一眼,猛然摆脱时渝的禁锢,烦躁的对着围着顾尧的几人吼道:“来人了。”

几人听完瞬间扔下棍子冲向巷子口,领头少年脚下一滑转身同他们跑走,转弯时还侧身对两人甩出个国际友好手势。

顾尧跟在时渝身后眼巴巴的望着对方的伤口,走出巷口和冲来的一群人迎面相撞。

一群少年围住两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缘由,顾尧被吵得不耐烦,喝住他们:“行了行了!那群人居然动刀子,时渝替我挡了一下,以后就是咱们真兄弟!”

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时渝,触及到对方胳膊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一群人大呼小叫的拥着他走向诊所。

在诊所的长椅上待了十几分钟,那群少年被顾尧打发走后他自告奋勇地去给时渝拿药挂号。

自步彤受伤,时渝夺过身体后两人再没一句沟通,寂静弥漫在意识中。

时渝清瘦纤长的身影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脊背直挺微微贴着靠背,垂眸盯着手臂无菌敷贴,纱布仿佛要和苍白的皮肤融为一体。

为什么认识别人,为什么因别人受伤,为什么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恍然发觉自己和对方隔着一层纱网,微弱又显眼,如此便生出一股焦躁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