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时的笑容仁慈悲悯而从容,象征高洁仙君的鹤羽从晴空中缓缓飘落,陈鸿洲下意识伸手去接那片白色羽毛,然后看着空落落的手心,怅然若失。
屏幕里的画面还在播放,陈鸿洲却再无观看的兴致。
霍奕原总能轻易地调动他的情绪,明确告诉他是虚幻世界的显示屏摆在眼前,他都会被轻而易举的骗了去。
霍奕原可是狡诈高明的小骗子,演技能不好吗?
可霍奕原不在身边的日子又太难熬,他拍的每一部戏,陈鸿洲都会反复观看,有时候明知道后面的剧情,但仍然会被霍奕原演绎出的感情戏带动。
不过,现在他不用分辨真假,霍奕原说真话最好,说假话也没关系,他会把他说出的话变成真的。
“天天吃可吃不到,”陈鸿洲摩挲着霍奕原的下巴,“你听话一点,我可以考虑满足你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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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奕原乖了好几天,陈鸿洲也没满足他的要求。
原因十分简单,陈鸿洲要去国外出差,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
临走前陈鸿洲摘了手铐和锁链,换成了一个柔软的皮质项圈套在他的脖颈上,还给他了一部手机,不过里面除了陈鸿洲,没有其他任何联系人的电话。
霍奕原乖巧地和陈鸿洲说了拜拜,然后窝进被子里下了几个游戏,轮流玩了好几轮,也没有任何联系陈鸿洲的想法。
对陈鸿洲笑脸相迎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少吃点苦头嘛,现在陈鸿洲都不在家,他干嘛还上赶着献殷勤?
玩困了就随手把手机扔到一旁,闭着眼没过两秒陷入梦乡。
用来通风透气的窗户一直没关,虞川十二月初的夜间温度只有零度左右,寒风灌进房间,霍奕原不出意外的发烧了。
他还以为自己跟以前一样强壮,觉得顶多烧几天就过去了,便想着硬熬过去,结果情况越来越糟,又没进食补充能量,便生生烧晕过去。
陈鸿洲占有欲强烈,也是为了保护霍奕原的隐私,只允许管家把餐车推到门口,不可以深入房间。恰巧错过了霍奕原的清醒时间,而霍奕原从不搭理陈鸿洲之外的人,管家没收到回应也习以为常。
烧到第四天,霍奕原身上的水快烧干了,嘴唇都泛着白色。吃力地从床上找到手机,按了半天没亮,他才反应过来是没电了,好不容易接上电源,他几乎没有多想,瞬间拨出陈鸿洲的号码。
生病难受时的人极度脆弱,霍奕原尚未意识到陈鸿洲在他心里的地位有多高。
陈鸿洲已经从管家那边了解到霍奕原不好好吃饭,只以为他又在闹脾气,本想晾晾再接通,可看清来电人的时候,拇指就已经划过了接听键。
身体比他的脑子诚实。
对面没说话,陈鸿洲也不着急。他能猜到,霍奕原多半是怕他回国生气,提前给他顺毛,好少点惩罚。
狗东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呢,他可不是会轻易心软的人。
“……陈鸿洲,我病了。”
所以霍奕原嘶哑暗沉的嗓音响起时,陈鸿洲点着桌面的手顿了顿,瞬间蹙起眉头。
“怎么了?”陈鸿洲绷着嗓音,紧张显而易见。
“发烧……唔,哥哥,我要烧干了……好像快死了……”霍奕原断断续续地答着,肌肉酸痛无力,手机在地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听话瞬间被挂断,霍奕原靠在床边喘息,坏哥哥,这就挂电话了,果然是玩够了就不管他了……呜,他好可怜,还没人老珠黄呢就被……
心里的咒骂还没结束,管家便带着几个人闯进了房间,七手八脚的把霍奕原抬回床上,管家往霍奕原腋下塞了根温度计,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连连说是。
原来是打到管家那边去了。
管家又和他说医生马上就到,霍奕原迷迷糊糊地点头,忍不住沉入昏暗。
好累,他扛不住了……如果他就这么死了的话,对这个世界来说绝对是一大损失……
还有……陈鸿洲会伤心吗?
霍奕原好像落入了一条无边无际的黑色长河,他奋力划着水寻找岸边,累得精疲力竭。岸上似乎有人在说话,是谁……霍奕原费劲地竖起耳朵,听两人对话。
“我是按计量来的。上个月就停药了,而且不是说副作用只有嗜睡和轻微乏力吗?阿原怎么会……”
“你真是糊涂,正常人一直困在这么小地方精神怎么可能好?精神不佳免疫力又怎么会好?”一道抑制着怒气的女声打断男性的话语,“而且就算是植物人都要每天做按摩理疗,你一直把人拘在床上……你啊你!”
男声沉默不语,女人叹了口气,“我开点药,更重要的还是多运动多调节心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像有陈鸿洲……想见他。霍奕原吃力睁开眼,门口的人影隐隐绰绰,他勉强辨认出其中一个是陈鸿洲。
陈鸿洲回来了?啊……那他不就睡了很久吗……可是他还是好想睡啊……反正陈鸿洲会管他的……
眼皮轻阖,霍奕原再次落入黑暗,岸边的人声逐渐消弭。似乎过了一会,又似乎过了很久,清透的白光透过眼皮,霍奕原缓缓睁开眼。
床畔伏着高大的身影,毫无疑问是陈鸿洲,大概守了一夜,正在歇息。输液后微凉的手被他拢在手心,干燥且温暖。
霍奕原动了动手指,反而被握得更紧。
“小洲。”
门口传来安洁的声音,霍奕原心尖一颤,连忙闭上眼装睡。
床畔动了动,男人直起身子,松开握在手心里的手,妥帖地放好盖上被子,哑着嗓子问道:“安姨,什么事。”
“你去休息会,坐了一天飞机回来又整晚没睡,”安洁劝到,见陈鸿洲想说什么,继续道:“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醒了看到你胡子拉碴满眼血丝不得下一跳啊?这里有我,你不用担心。”
陈鸿洲抿了唇,安洁说得不无道理,犹豫片刻道:“我去睡会,一会阿原醒了喊我。”
安洁嗯了一声,男人的脚步渐远,霍奕原悄悄松了口气。
床腿被轻轻踢了踢,安洁的声音再次响起:“别装了,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你醒了。现在你哥走了,可以睁眼了。”
装睡被戳穿,霍奕原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若无其事地望向安洁:“今天几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