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听见了江愉轻轻的笑声。

江愉挣脱了他的手,手指并拢,指腹轻轻地贴着他的膀胱打转,转了几圈问他:“还能自己站起来吗,我扶你去厕所?”

江愉的力气很轻,手也很暖,像是一阵春风吹过自己膀胱里的尿水,荡起浅浅的几圈涟漪之后好像真的平静下来。

江悦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想开口问他怎么这么神奇,转念一想,他应该是憋过太多次才会这么有经验吧。

他的迟疑落在江愉眼里,还以为真的是憋得太过了,也不等他回答,直接伸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人扶起来,“我先扶你去厕所,然后下楼给你买点吃的。”

一迈开腿往前走,好像尿又开始急了,江愉的安抚再有用,也不可能把一肚子的尿凭空变没,江悦放在裤裆前的那只手都离不开,虽然还没捏着尿口,但还是时不时地揉两下,他不想和江愉久别重逢的场面这么尴尬,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着江愉一步一步挪进卫生间。

“还能自己脱裤子吗?”

“能,能…”江悦生怕他没听见,一连说了两声,然后用另一只手解开扣子,隔着内裤按在阴茎上,准备着掏枪放尿。

“那你先自己解决,我去给你买吃的。”

江愉才刚回身把卫生间的门关上,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水声,很急、很粗,是久违的专属江悦的尿声。

江愉的心脏漏跳了两拍,忍不住回头盯着卫生间的门,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江悦,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江愉很早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寻常的亲兄弟,却一直不敢面对,想着长大了就好了,江悦却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江愉不跟他商量就跑到瑞典来,就是在逃避,可是江悦又漂洋过海地跑到自己跟前来,江愉心里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容。

江悦身上的这份冲动和莽撞一直没变。

江愉好喜欢他的勇敢。

街角有个便利店,江愉买了汉堡回来的时候,江悦已经尿完坐在沙发上等他了。

“你先垫垫肚子,然后找个酒店睡一觉,时差倒过来了再带你去吃别的。”江愉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总不能让他睡沙发,要睡一张床,好像又有点别扭。

江悦不挑食,更何况是江愉给他的,一边拆着包装一边看着江愉的脸色,解决了憋尿的问题,他还是很想和江愉谈谈。

自己来瑞典,不是逼他面对自己,只是想一起过个年,想来看看他。

要是去住酒店了,还能叫一起过年吗?

“江愉,你没生我气吧?”

“我没生气,只是你突然跑这么老远过来,跟爸妈说过了吗?”

“刚刚给妈妈打电话说了,她挺高兴的。”

“那我还有什么可生气的?”江愉坦诚地看着他,像是真的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但是江悦知道,他越是耿耿于怀,表面上就越平静。

江悦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总之我低头了,你要听我道歉或者想听什么,都可以,你别不理我,也别赶我回国。”

除了让我承认喜欢你是错,其他什么都可以。

江愉本来想说不用道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用道歉,可是话到嘴边,看见江悦又用那种狗狗似的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突然也想勇敢一次。

咽下嘴里的面包,第一次跟江悦敞开心扉:“江悦,我小的时候死里逃生过很多次,所以会觉得生活能吃饱穿暖就已经非常庆幸,但是你不一样,你应该有更…更顺利的生活。”

江愉措辞的时候犹豫了片刻,他一直在为江悦规划人生,希望他的青春期肆意张扬、希望他学业有成、希望他爱情美满,很多自己想要又不敢要的东西,他都希望江悦能拥有。

就像是看着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希望他能避免自己的缺陷,顺顺利利地往前走。

江愉也是这半年才开始反思自己,未免太像是父母的心态了,不该把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强加到江悦身上,江愉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要拉着他进入世俗所不容的境地。

江悦皱了皱眉,从来没想过他竟然在顾虑这些,直接指出他的逻辑漏洞:“江愉,你看着我,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也没有应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你不要一直困在过去的牢笼里,也不要一直胡思乱想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看看此时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可以吗?

江愉明白他的意思,心里酸酸的话都说不出来,哽咽了片刻。

是啊,他说得对,江悦就是很神奇,自己总是会被他的勇气感染,江愉突然就换了个话题,问他:“江悦,你知道你跑来瑞典,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江悦嘴上说只是太孤单了来过个年,但实际上,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江悦迈出这一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意味你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有伴侣,不会有孩子,更不会有父母亲人的祝福。”

江悦没能接收到他沉重的情绪,脑子转了一个弯之后,直截了当地问他:“所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江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这副抓不到重点的模样,没有再叹气,只是轻轻地笑,他好像总是能从奇奇怪怪的角度,解开自己的心里的枷锁。

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再推开他。

江悦小心翼翼挪到江愉身边坐下,还是没敢离得太近,怕把人又吓跑了,握着他手腕的力度也很轻,“江愉,你都好久没这么对我笑了。”

江愉没躲,脸上笑意也不减,语气也很轻松:“没大没小,要叫哥哥。”

江悦得寸进尺地问他,“哥哥,那我今天晚上能跟你睡吗?我一个人住酒店害怕…”

能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一个人做那么久的飞机跑到瑞典来都不怕,不过是算准了江愉吃软不吃硬罢了。

江愉没有反驳他,也没有赶他去住酒店,但是也没有松口说要在一起,他们可以不在乎世俗的议论,结不结婚,有没有孩子,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但是不能不顾及父母的想法。

任谁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决定在一起,都没办法接受的,更何况爸妈为了找他,浪费了那么多年,心里又一直觉得亏欠。

江愉又何尝不觉得愧疚呢。

可是江悦,他漂洋过海,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到自己跟前,心里的那颗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引诱着他去拥抱江悦,要再推开他一次,江愉真的做不到。

两人并排躺着,盖同一床被子,似乎能接收到彼此的体温,江愉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和最亲密的人躺在一起,他心里反而很放松,呼吸渐渐平稳之后,江悦就悄悄握住了自己的手。